年幼時的朱厚照,還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他總會明確表達對張家的不滿。張太后為此既憤怒又惶恐,她只會繼續想盡辦法, 拉近兒子和張家的距離,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朱厚照從希望到失望, 從失望到絕望,他把對母親全部的愛,都寄托在父親和保姆楊阿保身上。可到最後, 楊阿保被攆出宮, 在強權之下放棄了他。而先帝雖一直珍愛這個兒子, 可他的壽數終究有限。以至於到了今天,他被她氣暈後,病榻前竟然沒有一個親人。
她抬腳想往內殿走去,卻被劉瑾攔住。不過短短几息,他眼中已是血絲密布:「李侍郎,太醫正在施救,您還是別去打擾了。」
接著,他使了個一個眼色,就朝李榮和蕭敬走去。他道:「皇上皇后同時召太醫,老娘娘那邊又不肯放張家的人離開,這裡里外外、進進出出,要是有風言風語漏出去,那我等真是萬死難賜其咎。」
蕭敬微微頜首:「是這個理,你可有主意?」
劉瑾這時又謙遜起來:「我哪有什麼主意,主意得您和李太監兩人來拿才是。
我只是覺得,這兒有您二位看著,誰都能放心了。至於外頭那些髒活累活,還是交給我們這些小子去做吧。」
蕭敬和李榮早已是人老成精,朱厚照此時暈倒,是他們第一時間放出風聲去,說是皇上因傷心太皇太后病逝,哀慟過度,這才暈厥。可他們心裡清楚得緊,皇上最後見得人是李越,皇后在回宮後閉門不出,連這會兒也稱暈厥不醒。這擺明是有大問題。劉瑾把這事攬下,不是胸有成竹,就是自己手中也有大把柄夾在裡頭。
他二人對視一眼,都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劉瑾發生正面衝突。蕭敬更是打算等朱厚照醒來後,直接去面聖。李榮顫顫巍巍開口道:「你肯自告奮勇,當然是最好的。」
劉瑾這才拱手離開,他走過月池身側時,忽然頓住:「哎喲,李侍郎,您都這樣了,就別這麼站著了,好歹換身衣裳,否則等皇爺醒來,看到您又不好了,不是又添一重憂心嗎?」
說著,這條老狗就硬要將她拽走。月池:「……」
蕭敬眼看劉瑾和月池離開,心中詫異更甚,這兩個人什麼時候攪和在一起了。更讓他驚駭莫名的是,眼瞅著他們倆前腳剛走,後腳朱厚照就叫他進去了。
鬧騰到這會兒,外頭早已是天光大亮。劉瑾帶著月池直入南廡房。他叮囑人守著後,砰得一聲關上門。淺淡的日光透過窗縫射了了進來,淡黃色的光暈中飄揚著細小的微塵。地上濃濃的水汽,讓月池的舌苔發苦。她道:「居然在這個時候叫我過來,看來你是真的急瘋了。」
劉瑾回過身,渾身哆嗦:「這樣大好的形勢,都能被你鬧成這樣,我看是你真瘋了才對!你和皇爺說什麼了?」
月池問道:「想知道?」
劉瑾一噎:「……少廢話。」
月池道:「要我不廢話不難,把我夫人送出宮,立刻馬上。」
劉瑾早就把貞筠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聞言不耐煩道:「高鳳那小子不敢做得太絕,只是藉口張家女眷跪久了胎兒不穩,把她叫去絆著而已。後來,皇后出來了,就把她帶回坤寧宮去了。」
月池緩緩道:「我量你們也不敢。沒事就好,如是真出了事,我管教你們賠命就是,不僅是你的命,你的妹妹、妹夫,你們談家九代以內的親友,我保證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