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境況是大大出乎曹閔意料的,可依照律法, 這樣的流程必須要走,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然而又讓他沒想到的是,舒芬的確是一個實誠君子, 他坦言了李龍性格中卑劣的一面。他面帶羞愧道:「我曾無意間見過李家大姐一面。在她投河去後, 我一直懊悔, 沒有早點救下她。李龍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向我不斷索取金銀。在我將要議親後,他擔憂我有了妻室,對李家大姐的欽佩之情會減弱,於是提出結姻親……」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一些人開始指指點點:「這是要連死人都不放過,都要利用乾淨。」「他腦子有毛病吧,居然想把自己的死鬼妹妹和活的舉人結冥婚!」
這時,已經有人回過味來,這隻怕李龍心中有怨,為了殺人,這才找了一個由頭。可也不對,人要是不被逼到絕路,又豈會願意去死呢。
果然,在南京刑部尚書孫需詢問:「這麼說,李龍戕害爾等,純屬私怨,而非是公心?」
舒芬依然如實回答:「回稟尚書,他寧願帶著一家老小全部歸西,也有科舉改制絕了他最後一線生機的緣故。諸如他這種屢試不第、天資平平之人,連考上府學都難,又何談其他。他自覺前途盡毀,這才自焚。學生想來,他自覺單憑一個秀才的性命,不足以震撼朝廷,這才拉上我們。」
曹閔的眉頭一皺,他道:「朝廷開科取士,本為選拔人才。如今天下承平,北與韃靼議和,南於廣州、泉州開關,整治倭患,正是大治之時,用人之際。然朝中新科進士,熟於經義,卻疏於實務,對大小政務,難以上手。陛下與諸位上官,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才行學政改革,在官學之中設律學、算學等科目,待諸位學成,自可更好為朝廷效力。這當是文壇盛事,大家都是飽讀詩書之人,為何反倒諸多非議?」
舒芬答道:「廟堂之上諸位相公,自是為國為民,高瞻遠矚,可學生斗膽,或許是因他們站得太高,反而看不到下頭的苦楚。」
孫需聞言喝道:「大膽,安敢非議上官?」
舒芬拱手道:「學生豈敢,依學生愚見,此政固是大善,只是我等見識淺薄,恐得等一些時日,方能看到其中的好處。」
曹閔問道:「你這是何意?」
舒芬朗聲道:「請恕學生直言,待到官學遍布鄉野,學政清廉如水,先生個個博學,不論高門或寒門,皆能在官學中學到真正的策論之道,律算之術,那時,大家想必都會對科舉改制大加贊同。可要是以上皆無,鄉野之人仍求學無門,學政仍良莠不齊,先生學問仍差別不小,最後是高門窺大政,寒門空嗟嘆,請恕學生等斗膽直言,這註定不得民心。今日死五人,日後只怕死得不止五人!」
孫需與曹閔對視了一眼,一時俱啞口無言,他們皆心知肚明,以如今大明的吏治和財力,根本給不了學子們一個相對平等的學習環境,既然無法承諾,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而衙門外的一眾學子,聽罷後卻是齊齊叫好,讚賞不已。科舉本就是自古華山一條路,大家摸索了多少年,才摸清了慢慢往上爬的規則,如今上頭把路子縮得更窄,卻無法給予充足的保障條件,這叫大家如何同意,怎麼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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