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身形一頓,他問道:「何謂『舊』?」
月池道:「一如太祖太宗在位時,乾綱獨斷,天下奉養,臣民循規蹈矩,各順其性,各安其生。所以,旁人都必須是弱者,因為只有毫無抵抗,才會怕痛,才會聽話。」
朱厚照眼中划過一絲異彩,他輕撫她的面頰:「能看破這點,算不上什麼本事。」
月池蹭了蹭他的手心,她長睫微動,再抬起眼時又是流光溢彩:「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怕痛,有些人甚至不怕死。就是這些人,逼您逼得更甚。所以,您還要權威,要祖訓、要神化、要恩典、要聖人之言,要讓人心悅誠服地順從。」
朱厚照一愣,她現在看起來就像小貓一樣,乖巧嬌柔,可誰能想到,她會是這樣……他不由自主地貼過來,他們的呼吸幾乎融為一體。他呢喃道:「可惜的是,世上總有那麼一兩個聰明人,一眼就能看破迷局。」
月池又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了,他的嘴唇划過她的臉,就像蜻蜓點水一樣。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也低啞得不像話:「……那要是有個人,既聰明又不怕死呢?」
他失笑,喉嚨似已發乾:「那這個人,要麼在朕的床上,要麼在朕的刀底。」
他低頭就要吻下來,卻被她擋住。她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嫣然一笑:「你總不能每次說不通道理,就來以色相誘吧。你不會想步上我前任的後塵。而你,還和他們不一樣。」
這等於把他剛剛的話,變本加厲地還回來。又是前任,他在好笑之餘,又覺妒火中燒,當即就要開口,卻被她按住。
她摩挲著他的嘴唇:「別著急,我想除了那兩個選擇。我們還有第三條路可走,我們也必須走第三條路。您比歷代先帝要好一些,至少深入了軍中,可民間之事紛繁複雜,不是深居宮闈之人,靠幾本奏疏就能看破的。您可能沒有發現,早就回不到過去了。」
朱厚照的心中猶如靜水,泛起重重漣漪。他只聽她道:「各安其分,不敢逾越。這類的穩定與安寧,都建立在靜態、封閉之上,建立在富者不過富,貧者不過貧的時代。可現在呢?」
她瞳孔又黑又亮,「你早就做不到了。商業在發展,村莊被打破,財政已然敗壞,兼併在不斷地膨脹。你沒聽過那些士人的感慨嗎?『出賈既多,土田不重。操資交捷,起落不常。能者方成,拙者乃毀。東家已富,西家自貧。高下失均,錙銖共競。互相凌奪,各自張皇。』【1】曾經的那種靜謐安詳,早就被變數打破。農民有的變成暴民,有的變成商人,商人有的變成士紳,有的變成地主。而士紳,有的變成豪強、有的再淪為庶人。多方密切勾連,各個擊破的手段就不會再那麼頂用。一切皆流,一切皆變。您想在變之上維繫不變,只是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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