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垂下眼帘,他道:「你這把年紀,再也耍不起把戲了。」
劉瑾樂呵呵地笑起來:「那又有什麼干係呢,您早就不愛看了。」
這一語,有道不盡的歲月滄桑之感。朱厚照望著他,也依稀記起了他滑稽的醜臉。
劉瑾是在他移到端本宮後,就來到了他身邊,那是他最無助的時候。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他不知道太子意味什麼,更不知道責任有何等重要。他只知道,他被拋棄了……父親不顧他的反對,母親眼中只有他的弟弟妹妹。
陪在他身邊的,除了嚴厲的師傅們,就只有乳娘和太監們,後來乳娘也沒了,他身邊就只剩太監了。他們竭盡全力地討他歡心,他要星星,他們就摘星星,他要月亮,他們就去摘月亮。他們不會拒絕,不會反駁,只會永遠地笑著,陪伴在他身邊。
可後來,他長大了,他的世界不在囿於宮闈,縱使太監們費盡心機,也拿不到他想要的東西,而他也漸漸,看到了他們那張笑臉下醜陋的一面。他開始防備他們,警惕他們,變本加厲地利用他們。他知道,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他們的榮辱,繫於他的喜怒之間。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回顧往事,發覺他們仍有一點初心未變時,即便是他,也不由生出幾分感傷。
月池到了這時,就明白自己已失了先機了。不僅是她會半真半假地使用感情,劉瑾也會。無怨無悔地付出,只盼你能獲得尋常人的幸福,這換做是她,都會為之動容,何況真正和他們朝夕相處的朱厚照。一切都按照她的劇本走,弱化君臣之別,弱化權柄之爭,將秉國之均化作家長里短,可沒想到,她能是家人,人家也能是。
真不愧是劉瑾啊。她摩挲著白瓷碗,燙得熱熱的燒酒,在其中晶瑩剔透,散發著玫瑰的香氣。她就這麼看著,楊玉從茫然失措,到恍然大悟,再到迎頭趕上。不過他的性格,讓他的表演力度,大不如劉瑾,到頭來也只能說一句:「要是姑母也能在這兒,該有多好。」
緊張的氣氛,這下消弭於無形。她起先敲山震虎的主意,化為了泡影。他們幾個人同桌用餐,居然還有幾分溫馨熱鬧之感。由劉瑾起頭,競相向月池敬酒,端得是感激涕零,好像害他們入獄的不是她一樣。
劉瑾滿眼歡欣:「您的氣色,瞧著也好多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他還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月池抿嘴一樂:「這還要多謝你。」
劉瑾一愣,他的頭皮有些發麻:「這是哪兒的話。」
月池瞥了朱厚照一眼:「要不是你做得大媒,我們哪有今日。說來,你這媒人當居上席才是。」
果然秋後算帳來了,劉瑾早有應對之方,他道:「有道是,姻聯月下之赤繩,事類溝中之紅葉。這都是前生註定的緣分,遲早的事,老奴又怎麼敢居功呢。再說了,您如今難道還心有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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