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就是趁此時機,加緊對沿海島嶼的清剿。他深入了解了倭寇的動向,所以能夠適時採取新戰術,具體是先堵住倭船的去路,上面以火炮密集打擊,下頭叫水性好的士卒鑿破船底。因為倭寇已經失去了火力優勢,在面對明軍狂風暴雨般的打擊時,他們再沒有過去的威風,最後只能狼狽逃竄。
等佛朗機人從紙醉金迷中清醒後,這才發現,倭寇早已吃了好幾頓敗仗了。費爾南和皮萊斯憂心如焚,沒有倭寇這個外部威脅,他們對於明朝這些官員的用處就更小了,再這樣拖下去,他們見到皇帝的機會只會越來越渺茫。
明軍突然實力大增、對他們的態度越來越曖昧不清,於這群佛朗機人而言,最明智的決定應該是暫且撤離,從長計議。可巨大的利潤,蒙蔽了他們的雙眼。他們遠渡重洋而來,在廣州蹉跎日久,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財物,如果讓他們就這麼離開,他們實在是不甘心。所以,他們決定再奮力一搏,既然廣州這邊給不了他們回音,他們索性再往上去四處碰碰。
這個辦法似乎真的見了效。那個王御史居然又大擺筵席,要招待他們,言說要為他們送行,皇帝終於要召見他們了!費爾南和皮萊斯歡歡喜喜地赴會,殊不知這卻是一場鴻門宴。待他們喝到頭暈目眩之際,隨著酒杯落地的碎裂聲,佛朗機人的隨從被殺得殺,綁得綁。
費爾南和皮萊斯大驚失色,黑黝黝的槍洞指著他們,把他們的酒都嚇醒了一半。他們用蹩腳的漢語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是為了和平貿易而來,你們卻要殺害我們?」
時春冷笑一聲:「和平貿易?把火器賣給倭寇,助他們殺害我大明百姓,這就是你們帶來和平的方式嗎?」
費爾南和皮萊斯一時面如土色,他們是萬萬都沒想到,他們過去做得那些事,居然東窗事發。他們以為這次定是小命休矣,可這個帶頭喝罵他們的女將軍卻堅持要留下他們的性命。
時春的想法很簡單,她希望帶著手下人,裝扮成佛朗機使團的人,剷除佛朗機人在大明島嶼上的大本營,端了他們的老窩。這樣的想法,遭到了其他將領的一致反對。
時春剛到兩廣時,還有些擔心因女兒身受人輕視,沒想到真來這兒之後才發現,其他人恨不得把她當成菩薩供起來。有她在軍中,備受壓榨的兩广部隊再也不擔心被剋扣軍餉,而他們的英勇表現,又多了一條渠道可以直達天聽。
這樣的局面,對時春而言,有利有弊。好處是她令行禁止,無人敢不聽從。壞處是她很少有在前線搏殺的機會,即便是王守仁王先生,也不肯讓她去犯險。
她初期由於心理問題,的確不想再上戰場,更願意在後方操練軍隊,組織屯田。可時至今日,她的想法也在慢慢改變。
王守仁看出她的堅持,也有幾分詫異。他們行走在沙灘上,熾熱的驕陽,映得海面上閃動著金燦耀目的光芒。時春面露懷念之色:「我初到這裡時,還以為是進了火爐。每晚都一宿一宿地睡不著,直到他們給我在海邊修了一座屋子,每晚吹吹海風,我才能勉強安枕。先生剛來這裡時,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王守仁一笑,在此地駐守這麼些年,讓他也變得乾瘦黝黑,只有雙目依然清亮如昔。他嘆道:「我畢竟是個男子。」
時春問道:「男子做得的事,難道女子就做不得了嗎?」
王守仁一怔,他道:「可男子的心,終歸比女子要硬一些啊。你真的,還能見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