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就要告退, 朱厚照看著她的背影在雪中漸漸模糊,他忽然叫住她:「阿越!」
月池腳步一頓,她轉過頭,他露出一個微笑:「還記得我們曾經說過的話嗎?」
他看著她,一字一頓道:「從頭再來,同心同德,患難與共。」
在意識到這又是一個致命陷阱後,他非但沒有發作,反而選擇了忍讓,他再次強調他們之間的諾言。
這樣的信任,叫月池感到沉重,因為她早已讀懂他的潛台詞——「別再讓他失望了。」
她同樣笑了:「當然記得,我也時刻銘記於心。」
她沒有看到的是,在她離開後,朱厚照眼底的光又一次暗了下來。
第二天,月池就來到了鄉里。她需要巡視,更需要獨處。在這個時候,她就會離開紫陌紅塵,來到青山綠水之間。朱厚照往日總會催要歸期,可這次他卻什麼都沒問,而月池也走得比過往都遠。
越是遠離京都,就越能接觸到鄉村的真貌。春天來得比過往都慢,月池掀開車簾,寒風趁機鑽了進來,她不由打了個噴嚏。觸目所及的景象,與那年出京所睹差別不大。北方乾旱頻發,河流水量不足,註定不能如南邊一般,大量應用水利器械。沿途的鄉村,一樣是道路崎嶇,樹木彎折,泥牆平房,茅草蓋頂。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在這樣的房子裡住不了半個月就會發瘋,而在京常年錦衣玉食的人,也在這裡的餐桌上找不到半點能下咽的東西。
所有的一切都貧瘠糟糕。可生活在此地的人,卻並不這麼認為。他們雖衣衫襤褸,可每個人的眼中都是亮晶晶的。他們心中都懷揣著希望。
劉六劉七的起義,儘管以失敗告終,為民請命的馬中錫,雖屈死在獄裡,可他們卻給窮困交加的百姓,爭取來了土地,爭來了他們立身之本。農民靠土裡刨食過日子,有了土地就有了根。而上林苑的良技良種、治農官的大力推廣,又讓能活人萬千的作物和技術,流進千家萬戶。
在此世,農民能做得最好最高的夢,無非就是能有一塊自己的地,能填飽自家的肚子。他們把這都認為是遙不可及的期待,可突然有一天,觸不可及的幻想卻在眼前成了真。地就像從天上掉下來一樣,分到他們家中,還有那些能瘋長的作物,什麼土豆、金瓜、玉米……他們都能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