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中, 活下來的將士和戰犬們還在救人。這些川東獵犬曾隨霍去病遠征匈奴,如今也在搜救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一聽到傷員的哀叫,它們便大聲呼喚自己的人類戰友。因著沒日沒夜的搜索,這些小生靈的爪墊早已血肉模糊,可它們還在堅持。而將士們也同樣在搜救,建昌衛士卒雖從外地遷移至此,可早就在本地安家多年,軍民情意甚篤,埋在下面的也有他們的親人故舊。鋤頭等工具有限,他們就用手去挖,土石上都帶著暗紅的血跡。可即便如此,因為缺衣少藥,能挽回的生命也有限。地上屍體越堆越多,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最後凸成了一座屍山。軍醫麻木地往屍山上撒著生石灰,可也擋不住腐爛的氣息。
時任四川巡撫的謝丕,從寧番衛趕到建昌衛時,目睹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到了這個時候,一切語言都顯得空洞,一切多愁善感都顯得蒼白。他當即下令,一是讓自己手下的士卒、衙役、民兵聽從都指揮使司的調度,幫忙挖開廢墟救人;二是安排惠民醫局的大夫抓緊救人;三是安排官吏和約長一道審戶造冊,核實災民情況,劃分災民等級,造冊以備賑濟;四是親自帶著衣食去慰問災民,並且告訴災民為了避免瘟疫,不得不就地將屍首掩埋,鼓勵災民們參與此事。
他道:「我們將擇地勢高廣去處為大冢,但有能理屍一軀者,官給五分銀幣一枚。」
就地掩埋,草草安葬,這對剛剛失去親人的災民來說,又是沉重一擊。華夏講究事死如事生,他們的親人在陽間慘死,在陰間也過不上好日子。哭喊聲、嘶吼聲接連響起。有人甚至衝上前,抱住謝丕的腿苦苦哀求:「青天大老爺,我不怕地龍翻身,讓我把我娘、相公和孩兒的屍骨搬回祖墳,死在半路上就是我的命,我誰都不怨!」
謝丕親自將她攙起來,他沉聲道:「本官理解你的心情。今日你失去親人,痛徹心扉,可要是瘟疫爆發,死的又何止我們這一地的軍民。死者已逝,活人才是最重要的。等災情過去後,我會請高僧來替亡者超度,並立下功德碑,大家的親眷種此功德,日後必登極樂世界,蔭及子孫,還請諸位以大局為重,我在此謝過大家了。」
他低頭,深深作揖。他的誠心,打動了災民。有些受傷較輕的人主動站出來,幫忙搬運屍體。塵土掩埋了亡者的面容,只留下無盡的哀慟。而與天災的抗擊,才剛剛開始。官倉、社倉中的糧食源源不斷往災區運來。衛指揮使司和約長維持秩序,調度分配。可光靠這些還不夠,地震過後傷患數目實在太多,大災之後容易產生大疫,最關鍵還得要藥材。
大家起先以為這並非難事,在沒有官營產業前,官府要施藥需經冗長的程序。地方奏疏報到中央,朝廷再派來欽差檢勘災情,撥來救災款項,接著才有本錢去找藥商採購籌集。這麼一來一回,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許多百姓就在走程序中白白丟了性命。如今不一樣了,四川本就盛產中藥材,各地的官府更是掌握著幾十家藥場,其成品出售到全國各地,甚至遠銷到東南亞。到了這樣十萬火急的時候,要調動藥材來救人不是一句話的事嗎?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離寧番、建昌都較近的嘉定州官員卻拒絕了這一要求,儘管用語極其恭敬,可拒絕就是拒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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