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默了默:「這個時候,肯定聽話的才是傻子。」
劉瑾問道:「哪怕內憂外患,哪怕無計可施?」
月池失笑:「哪怕亡國滅種,肉食者也不會和藿食者一家和樂。」
他們已經到達封建社會裡,生產力發展的頂峰了。縱有月池多次改革調整,封建制度的剝削本質也不會因此改變。這種根本落後的制度,已經不適應生產力發展的需求。可要順應生產力的發展,繼續擴大財源,就只剩下革自己的命這一條路。誰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在厚利的引誘下,大家還會掙扎一段時間,可在發覺掙扎徹底無用之後,大家就會開始走倒車路。技藝棄之不用,海關開而再關。
水多水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永居水之上。可要找到什麼樣的理由,才能順理成章走倒車路呢?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將曾經帶著他們走向前行之路的人,徹底污名化,清算打倒。李越清晰地預見了朱厚照的結局,朱厚照又何嘗不是預見了李越的未來。
劉瑾只嘆了口氣:「……即使權傾天下,也不能逆轉自然。人,終歸要死;狼,就要吃羊;狗,也變不成人。」
「這個道理,誰都懂。可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
連嚴嵩都能預料到劉瑾去後宦官的下場,更何況,精明透頂的老劉本人。過去侵奪的權柄有多少,以後就要一五一十地吐出來。過去掙扎著爬得有多高,以後就徹底跌落深淵。
「他們為什麼那麼不爭氣?」老劉的面色紫脹,他的繼任者中,哪怕有一個出色的,或許就能幫李越穩住局面,或許還能尋到一線生機。
月池苦笑:「這可怪不得他們。他們都很盡心。能擊潰我們的,從來都不是人力,是規律,是時間。」
張文冕有些不忍:「閣老!」
月池道:「你以為,我不說,他就不明白了嗎?我們都明白,我們只是不肯接受。」
張文冕急切道:「不是沒有繼任者!或許還有辦法!」
房舍內兩人的目光同時匯聚在他的身上,張文冕深吸一口氣,他扯了扯嘴角:「我淨身了啊。現在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了。」
陽光依舊明媚,四下寂靜無聲。劉瑾的雙目凸起,誰也沒想到,一個耄耋老者瀕死前,喉嚨中竟能發出這樣可怖的嘶吼。
張文冕極力安撫他的情緒:「我老了,有沒有那玩意兒都一樣……難道沒有那東西,我就不算人了?我反而覺得,割了它,我才真正做了人。」
這一面之後,月池再聽到劉瑾的消息,已是第四天的深夜了。西苑的護衛戰戰兢兢地敲響房門,她得知消息,劉瑾不行了。
月池霍然起身,朱厚照亦被驚醒。他含糊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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