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代代口傳心授下來,能明顯感覺到薩滿的能力逐漸減弱,像是被長生天收回了一樣。
「不過天灑下黃白色,鏡子上的光會告訴我如何做。」
瑪麥塔蹲下放掉懷中的牛犢,拿走易鳴鳶手上的傳記打開看了眼,指著上面的文字道:「戰爭的勝敗,天災人禍和生老病死都和天分不開,中原也說『禍福皆是天意』,就像這個祝生,從他生於富庶之家,最後卻因沒錢買藥而亡,這都是天的意思,不能違背。」
說完,她「啪」一聲闔上書,沉靜地盯著易鳴鳶,穩聲說:「留在草原一輩子就是你的天命,嫂嫂。」
易鳴鳶如坐針氈,瑪麥塔每次都好像能穿透自己的心底,探到自己最深處的想法。
一輩子……難道她的逃跑註定會失敗嗎?
「嗯,」易鳴鳶無精打采地隨口應付了一句,旋即不死心地問:「人一定會奉天行事嗎,從來不會有差錯?」
瑪麥塔把書插回原位,眼珠轉向銅鏡擺放的位置,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 :「列比迭耳是一個很不錯的薩滿,我十歲開始,她身體越來越差,所以大單于讓她早點培養下一個薩滿,列比迭耳一共選過五個崽子,但都不是很滿意,可是見到我以後,她不顧我阿兄的意見就把我抱到她的黑帳里去了,直到現在。」
易鳴鳶神色沮喪,上一任薩滿想也不想就把瑪麥塔搶走,她的天賦之高一定不用再多說。
「嫂嫂不用太心疼我,」瑪麥他還以為她覺得自己過得太苦了,呼吸間驟然轉換了神色,她嬉笑著說:「當薩滿也挺好的,吃最好的肉,用最好的皮子,連阿兄都不能再斥責我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面對這個年紀不大,卻擔當著薩滿之職的妹妹,她認為自己始終沒有盡到一個嫂嫂的責任,易鳴鳶心懷愧疚地點點頭。
臨別之際,易鳴鳶不敢交代太多惹讓她察覺,只好接著說了幾句體己話,借著醃製著的野韭花作為由頭離開。
瑪麥塔似有所感,突然注視著她的眼睛開口:「嫂嫂記得常來找我,羊羔牛犢很可愛,但遠遠比不上嫂嫂,你不來的日子裡我無聊極了,白天也盼,夜裡睡前也盼。」
易鳴鳶眨了眨濕潤的眼,澀聲道:「我會的。」
***
回去後,易鳴鳶心不在焉地剪去所有的韭苔,把處理好的野韭花放在帳外晾乾水分。
午時開始風逐漸大起來,攤開的花放出去不消一個時辰便全部吹乾了,她抓起一捧,準備放進石臼里搗成糊狀。
程梟孤家寡人一個,以往吃的蘸醬都是由廚子統一製作的,因此易鳴鳶專程跑去問賓德爾雅借了個石臼。
她沉默地搗著醬料,目光在石臼上划過,當時拿的時候不在意,現在一看,它赫然是當初自己和程梟共同買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