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信將心比心。」
相蘊和的聲音仍在繼續,「天子昏聵,臣民誅之;父親不賢,子女殺之。」
前世的她寧願自戕,也不願成為盛軍威脅父母的把柄,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父母的珍寶,是他們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要重的骨肉,所以她寧願受盡折磨,寧願一死了之,也不會成為盛軍插向他們心口的尖刀。
感情從來是相互的。
因為阿父阿娘愛她更勝自己,所以阿父阿娘在她心里,亦是比什麼都重要的存在。
「這才是我堅信的道理。」
相蘊和道,「大逆不道又如何?」
「我寧願做十惡不赦的惡人,也不願被愚弄被擺布。」
商溯微蹙眉頭一點一點展開。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相蘊和當然知道自己的話有麼多的離經叛道,見少年遲遲未說話,不由得笑了一下,「若是嚇到了,便當我方才什麼都沒說——」
「不,你說得很對。」
少年打斷她的話,瀲灩鳳眸灼灼而燃,仿佛是業火在蕩滌世間,頃刻間將少年眼眸沖刷得再無其他顏色,只剩下靜靜看著相蘊和的沉靜,這是一貫倨傲的少年眼底鮮有的神色。
他突然開始明白,為何從第一次見面,他與相蘊和便一見如故,將刻薄惡劣的他連戲弄人的本性都一併壓了下去。
——因為他與相蘊和本質上一種人,他們天然互相吸引。
他的寧折不彎在表面,在眼角眉梢的桀驁暴烈。
相蘊和的寧折不彎藏在她的溫柔嬌怯下,要等觸碰到她的逆鱗時,她才會狠狠刺向你。
她如此耀眼,如此決絕,就像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她有著愛她的家人,左右奔走尋找她下落的父母。
「天子昏聵,臣民誅之,父親不賢,子女殺之。」
商溯聲音微微一頓,隨即擲地有聲,「世間道理,便該如此。」
相蘊和眼皮輕輕一跳。
像是壓在心頭多年的巨石終於被放下,少年向來冷硬倨傲的面容此時柔軟下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軟得有些不像話,像是聚了一汪春水在裡面。
「相蘊和,謝謝你。」
少年對她道。
聲音很輕,相蘊和卻覺得耳朵有些發燙,於是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這人長得太漂亮,往日裝著嘲諷輕蔑的鳳目一旦柔軟下來,便像是修煉了千年的精怪在吸食人的魂魄,讓腦袋都跟著暈乎乎的。
怪不得書上說美色惑人,長得漂亮的人,的確容易能迷惑心智。
相蘊和遙遙頭,「這有什麼好謝的?」
「這不過是我對這個世道的一點看法罷了。」
她這人只是看著乖巧,骨子裡卻不是什麼乖順的人。
最典型的事情是她聽聞阿娘毒殺阿父之事時,第一反應不是阿娘大逆不道,竟敢行弒君之舉,而是覺得肯定是阿父傷了阿娘的心,阿娘才會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