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李化吉指東廂房:「這裡原本是我給阿爹阿娘準備的住處,現在用來放你家的東西,你正好住這兒。放心,屋舍很乾淨。」
李化吉唯有感激,豈有嫌棄之理,但有件事她惴惴不安,道:「阿鯤,雖說你一切都知道,可是我還是要與你說明,我之前嫁給了謝狁,現下也並未與他和離,而是從他身邊逃出來的。」
李鯤溫和地看著她:「我們化吉最吃苦耐勞,如果連你都受不了,打算跑了,那一定是他欺負了你,對你一點也不好。」
李化吉的眼眶因為這話不自覺地就熱了,淚水不用蓄力便涌了出來。
原來不必長篇大論為自我辯解,這世上還有人可以無條件地相信你。
李化吉哭道:「是,我在他身邊過得一點都不好,我從來沒有這樣覺得自己只是個玩意,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李鯤嘆氣,摟住她的肩,將她按到懷裡。
就好像當年李化吉的爹娘故去後,李化吉深一腳淺一腳用借來的板車將他們拖到山上掩埋,李鯤不聲不響提著竹籃跟在車輪轍印找到她,抱著她和李逢祥,任著兩個孩子哭濕了他的衣衫。
他低聲哄她:「沒事,跑出來就好了。」
李化吉哽咽:「可是逢祥還在宮裡,我實在害怕懷孕,所以才跑出來的,我,我覺得對不起他。」
李鯤就不出聲了,只是輕柔地拍著李化吉的肩,等她的情緒略微有些緩和後,方才道:「化吉,要有取捨,你應當比我明白,逢祥要活著離開建鄴,比誰都難。」
他們是低賤的貧民,可是酒樓的戲台唱了那麼多年的成王敗寇,大街小巷傳了那麼久謝狁弒殺兩任君王的故事,也足以教他們學會弱肉強食的道理。
李鯤能理解李化吉的情緒,若今日是他的弟弟深陷皇宮,他恐怕拼得個萬箭穿心的下場也要把他帶出來,但是或許是李化吉太苦了,也有可能單純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鯤勸李化吉:「化吉,身逢亂世,能保全一個是一個,我與你都不是親緣福厚之人,要認命。」
李化吉痛苦地閉上眼。
李鯤道:「屋裡還有叔叔留給你的竹編小玩具,你不看看嗎?」
他牽著李化吉的手,帶她推開了東廂房的房門。
李化吉家貧,可阿爹阿娘勤勞手又巧,買不起那些漂亮的玩具,阿爹就趁著閒暇的時間,進山劈下竹子,給李化吉編了竹馬、竹蜻蜓、竹青蛙、竹蝴蝶,每一樣都栩栩如生,好像阿爹還站在那兒看著自己。
李化吉把小心翼翼帶出來的布娃娃放在了竹馬一邊,眼含熱淚:「阿爹,阿娘,你們給我一條性命不容易,將我拉扯大也不容易,所以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請你們在天上,也要多多保佑逢祥,讓他可以逃出生天。」
李化吉就這樣在李鯤的院子裡暫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