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是有些耳背,已過耳順之年,早已經不管宮中事了,在太醫院中就是養老的。
平日裡宮中有什麼事情,也不會勞動他,今次他是被皇帝親自指派來照顧九皇子的。
臨危受命……劉太醫本該如從前的幾十年一樣,縱使醫術平庸,頭腦不靈,也抱著醫者仁心。
奈何家中孫輩被人抓住把柄,遭受了脅迫。
他一把年紀死不足惜,奈何孫兒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他本以為只消像從前一樣,裝著聽不到就好了。
而且他這一生見過的貴人無數,曾經還是當今太后的御用太醫。
他當真沒將這個據說是搶了家中姊妹的婚約,還是個妾室所生的九皇子妃當回事。
驟然被揭穿,他停頓了片刻。
卻已經完全暴露了他受命於人,來做傷天害理之事的真相。
不過劉太醫也在宮中一輩子了,若說沒有經歷過幾次大風大浪是不可能的。
他很快回手扶了一下腰,裝著自己方才的停滯,不是因為那一句「你是二皇子的人」,而是因為自己彎腰包紮導致一把老腰撐不住。
只可惜他這番作為,能騙得過別人,但是騙不過白榆。
白榆已經試探過了,門口的婢女侍衛都沒有異常,想來那二皇子確實想要「螳螂捕蟬」,可惜爪子不夠多,且事情發生得緊急,只能指派這麼一個糟老頭子來罷了。
白榆抱著茶壺,等老太醫直起腰身的那一刻,連壺帶水,被白榆高高舉過頭頂,全都砸在劉太醫的腦袋上。
「砰」的一聲悶響,劉太醫的橘皮老臉之上滿是茶水,他眼白翻了兩下,就身形一軟,「噗通」倒在了地上。
白榆把人砸昏過去之後,甩了甩手,第一件事是去老太醫的藥箱子裡面找刀。
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把趁手的清創刀,白榆爬上床,扯著謝玉弓被包紮好的布條,「呲」地一聲,就全部割斷。
這細微的一聲,卻像是夢魘之中的什麼信號。
當白榆掀開謝玉弓傷口上覆著的草藥,準備下刀的那一刻,一直閉著眼睛,沉浸在夢魘之中無法自拔的謝玉弓,陡然張開了眼睛!
白榆準備先給謝玉弓取了短箭的傷口上改個十字花的刀,比較容易流血。
結果刀尖觸及謝玉弓滾燙的肌膚,白榆的手腕卻驟然被攥住。
謝玉弓應當是因為中毒高熱了,他的掌心熱度簡直要燙傷白榆。
中了曼陀羅的人若未能排毒,會沉浸在噩夢之中神志渾噩地死去,為何會醒過來?
白榆被掐住脖子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已經中箭了這麼久了,不應當是肢體麻木,難以自控嗎!
「你要殺我……你又要殺我!」
謝玉弓像一頭在沉睡之中被激怒的猛獸,睜開眼看到白榆的那一刻,他已經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魘。
但是無一例外,每一次,她都是要殺他。
謝玉弓一手掐住了她持刀的手,另一隻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他從床上坐起來,將白榆扯到自己的眼前,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