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適應了房屋的溫暖, 她提著行李只是稍微在外面站一站,就覺得寒風入骨,前路漆黑。
她懷抱著難以置信的心情,重新回到房屋中, 溫暖浸濕了她的骨頭, 融化了她的血肉。
她打算……先放縱自己癱軟下來,先奢侈地享受一番溫暖再做打算。
霍玉蘭做什麼事情都是有計劃的, 唯獨這一次,牧引風的態度, 他的坦誠,他在暴雪狂風的夜裡,對她無償敞開的溫暖房門,都在霍玉蘭所有的計劃和意料之外。
霍玉蘭此時此刻縮在被子裡面,感覺到牧引風的微涼的手指,每隔一會就要伸進被子,在她的頭頂上面碰一碰,渾噩之間,她有意識地用頭去蹭他的手指。
如果時光停在這裡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停在這裡就好了。
在這個她私心放縱的夜裡,她不需要糾結,不需要試探。
他們之間沒有疾病,也沒有分別和死亡,他們只是在這樣冷雪寒涼的夜裡,用身體貼近彼此取暖的人。
霍玉蘭沉入無邊的夢境之中,腦中只剩下這一個想法。
她以為自己會陷入多個混亂的夢境中,她總是樂於在夢裡重逢多年以來一直停留在她記憶之中,隨時用一個夢境就能召喚出來的父母。
有時候霍玉蘭甚至能夠和夢境之中隨著她年歲漸長,面容也跟著有些變化的父母進行對話。
他們總是鼓勵霍玉蘭繼續走,不要停下。
就像那天晚上,瀕死的父母血肉橫流地躺在荒無人至的山林。
他們在不能動也無法拯救自己心愛的女兒的時候,仍希望在最後奄奄一息的時刻,能為女兒換一條出路。
「別看我們了,走吧。」
「順著這一條小路一直往前走,下山去,你會看到燈光。」
「順著燈光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走吧。」
別看了。
別再守著屍體止步不前。
霍玉蘭曾經無數次夢回那一天,她的腦海因為這麼多年來反覆重溫,對這一天的記憶清晰刻骨,歷久彌新。
但是比較詭異的是,霍玉蘭一整個晚上什麼夢都沒有做。
一覺酣睡到天明,第二天早上起來,她不光退燒了,整個人都精力充沛且容光煥發。
絕了。
她就不能扮一回柔弱的豌豆小公主嗎?
霍玉蘭還以為這一病能讓自己「纏綿病榻」一陣子,也就不需要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只先養好病再說。
結果她的身體壯得像一頭牛,她早上六點鐘就從床上坐起來,感覺自己還能去犁一百畝地。
煩死人了。
大概之前她總是照顧人的那個角色,身體默認她就算是頭天血槽空了,第二天也必須滿血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