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個縣令家的庶出女兒,嫡母出身高些,卻也沒了往日的風光,跟著薛重歲那老婦不過學了幾年,本該就是個被他捏圓搓扁的小士子,打壓幾年磋磨去了骨頭,再讓她僥倖得了功名,不過是他們用老了的招數罷了。
誰能想到呢?
誰能想到那孟月池看著不聲不響,偏偏與江南幾家高門有些來往,那墨家女考了省試第一卻敢當著他的面譏諷他是嫉妒賢才的
老朽。
顧家、許家、陸家……他們早些為那孟月池說句話,他又怎會這般枉做小人?
讓廬陵書院不要坐大難道不是這些高門所想?怎麼他真正做了,這些人卻又站在了士子那邊?
現在孟月池的事已經傳到了繁京……陳正倫深吸一口氣。
「此事我必要找人替我周旋,決不能讓孟月池之事在繁京鬧大。」
抬頭看著屋檐下的蓮花懸魚,陳正倫突然想到了一人。
「梅舸,她與那些女舊臣們頗有舊怨,定不想見薛重歲的徒弟在繁京揚名。」
主意打定,他立刻提筆寫信,又讓人備上了一份重禮,不顧年關將至,他讓家僕立刻啟程,將東西和書信送去繁京的吏部侍郎府上。
看著家僕離開,陳正倫摸了一把自己的鬍鬚,突然看見一個白點兒落在了地上。
是雪。
南方的雪和北方是不同的。
朔州城裡,一片雪花有半個巴掌大,落在屋檐上輕飄飄的,卻瞬間就染白了一大塊兒。
不過是低頭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再抬起頭,天地間就已經是一片素白。
隔著窗子看了一會兒,婦人嘆了口氣,搓了搓自己的手。
「幸好沒在劍州久留,不然被這樣的大雪阻在墨山上,姑娘的身子未必撐得住啊。」
說完,她在心裡默算了下時辰,又在爐中加了幾塊炭。
隱隱聽到門響,婦人連忙披上一件斗篷跑了出去,打開門,進門的兩人身上都被雪給蓋滿了,仿佛一壯一瘦兩個會動的雪人似的。
「琴嬤嬤,我自己背回來了一條羊腿!」
瘦雪人兒提著東西徑直往耳房去了。
朔北天冷風乾,將吃的放在一個不見陽的空房裡,也壞不了。
琴嬤嬤要從她手裡把東西爭過來,「瘦雪人兒」卻很敏捷,避過她,扛著一條羊腿得意洋洋地進了耳房。
高壯些的雪人跟在後面,身上一下扛了四顆菘菜,另一隻手裡還提著一堆的東西。
「這雪下得大,人跟人面對面都看不清楚,偏偏姑娘逛得興起,怎麼都不肯回來。」
將東西抖落了雪之後堆放好,孟月池摘掉頭上的兜帽,殘雪都落在了耳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