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的前一晚,錦畫緊緊抱著趙景行淚流不止,他真的不想走。
那一刻,想著要不就死在他懷裡好了,生別的痛太殘忍,南館的日子太陰暗,他已經看見地獄外的美景,無論如何不想再回去了。
他都把匕首交到了趙景行手中,呢喃著說:「哥……殺了我罷,殺了我罷……」
不想再與愛人分別,不想再回到那個活地獄裡去了。
趙景行一把奪過匕首丟開,聲音有些顫抖:「好好活著,曼曼。」
「你要相信,哥一定一定會帶你走。」
只要活著,一切就還有回寰的餘地,死了就甚麼希望都沒有了。
而且他若真的就這麼死了,那麼以趙景行為首的整個商會都會遭受牽連的。
離開了趙景行之後回到南館的錦畫失魂落魄,他不是珠碧,可以告過別之後就當無事發生一樣,他做不到。
他明明見到了趙景行,度過了甜蜜的一月時光,可還是一點也不開心不起來。
小六很擔心,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頭。
珠碧沒心沒肺地倚在霽月軒月洞門前,撩一縷頭髮玩兒。
肚子裡吵架的草稿都打好了,錦畫回來卻瞧都不瞧他一眼,這哪兒行?珠碧被忽視了,生氣。
遂將手中髮絲往身後一扔,扭著腰很不客氣地跟了進去。
「喂,你不要這樣一副好像死了親爹的模樣好不好?」珠碧捏著帕子在他跟前揮來揮去,「你這樣不是存心討打麼?你屁股挺硬啊你。」
錦畫不言一語,珠碧見他這模樣,不禁惡趣味橫生,一會兒捏他腮幫子一會兒撩他頭髮玩兒,就等他不耐煩,他好和他對罵打發時間。
他沒等來錦畫的破口大罵或者奮力一腳,卻愕然聽見一聲呢喃:「珠碧……」錦畫看他,看著他面上沒心沒肺的笑容,愣怔怔問,「你為甚麼從來都不會難過呢。」
他好像沒有心,沒有尊嚴,不管別人怎麼對他,侮辱他折磨他,他都始終笑嘻嘻的,好像不知道疼,從不會生氣,也不會害怕。
「你的心,究竟是甚麼做的……」錦畫喃喃地問。
珠碧臉上笑意逐漸凝固,沉默良久,他說:「因為這裡是歡場,難過就是軟肋。被人發現,就要挨打,再嚴重點,我這紅牌地位不保啊~」
生而為血肉之軀,受七情六慾支配,誰又不會難過呢?
只是珠碧慣會隱藏,他難過的時候,除了小九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所以他做了這麼多年紅牌,誰也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就好像幾日前,他的心一碎再碎,連眼淚也哭幹了,可睡一覺第二天醒來,他就又和沒事兒人一樣,還是有勇氣堅強地活著。
珠碧聳聳肩,再度開始不拿自己當外人,翻箱倒櫃找到兩壇酒,費勁地抱過來塞給他一壇,嘿嘿笑兩聲:「告訴你個秘密。」珠碧拍開封泥一屁股坐在地上,聞著酒香笑,「難過就喝酒,喝醉了……就甚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