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思渡也上了馬車,看他跟只攏著羽毛縮在樹枝上的小鳥兒似的,心頭的無名火更旺,冷不丁開口:「看看你自己,有一點淮安侯府世子該有的樣子嗎?」
鍾宴笙迷茫地抬起腦袋:「嗯?」
自小侯夫人就跟他說,他只要安康太平、開心自在便夠了,淮安侯雖嚴厲,但除了管他看閒書,也不會約束太多。
他不太理解鍾思渡說的「淮安侯府世子該有的樣子」,是什麼樣子。
就算被帷帽遮擋著,看不見鍾宴笙的臉,鍾思渡也想像得出他會是什麼表情。
裝傻充愣,見到定王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漂亮的廢物。
若是沒那張臉,簡直一無是處。
鍾思渡按下胸口的無名火,冷著臉把方才沒看完的書卷重新翻開,不再搭理鍾宴笙。
見鍾思渡不搭理自己了,鍾宴笙反倒鬆了口氣,輕輕掀開帘子,又朝著定王府車駕離開的方向看了眼。
方才他不敢抬頭,沒見到蕭弄……不知道定王殿下現在還有多生氣,追查他追查得怎麼樣了?
鍾宴笙惴惴的時候,蕭弄也莫名其妙地掀開帘子,瞥了眼後方。
車夫察覺到動靜,謹慎地詢問:「殿下,可是有什麼不對?」
腦中又將方才跪在地上發抖的人身形摹了一遍,蕭弄沒甚趣味地往後靠了靠,漫不經心問:「淮安侯府鍾宴笙?」
車夫稍作思考:「回殿下,鍾宴笙原是淮安侯府世子,前些日子京中傳出消息,言鍾宴笙是假世子,真世子另有其人。看他們的方向,應當是要去景華園參加斗花宴,與我們要去的地方距離不遠。」
蕭弄隱約有了點印象,先前信報上提到過此事,他漫不經心掃了眼,更在意悶悶不樂的小雀兒,沒細看。
見蕭弄沒有打斷,車夫以為他有興趣,便斟酌著繼續道:「當年淮安侯夫人身懷六甲時,因邪祟入夢,便到京郊的金福寺求福,下山之時,不小心跌落台階,動了胎氣,金福寺方丈辟出了院落給侯夫人生產,本該等孩子生下後,就回京城的,沒料恰逢京城大亂。」
蕭弄的手肘撐在車窗邊沿,懶散托著腮,食指有一下沒一下點著腦袋,本來是沒耐心聽下去的,聽到最後一句,眼皮抬了抬,語調上揚:「大亂?」
「是。」車夫目視前方,聲音壓低了三分,「先太子逼宮。」
聽到「先太子」三個字,蕭弄的表情頭一次有了變化。
先太子裴羲,是老皇帝最寵愛的嫡子,從小教養在身邊,十二歲就立了儲。
太子生病,老皇帝親自去佛光寺祈福,太子喜歡書畫,老皇帝頂著言官的規勸壓力,讓人蓋了一座宮殿收集字畫,就這麼寵著,竟也沒將太子養歪,反倒養出個時人盛讚瑤林瓊樹光風霽月的謙謙君子。
老皇帝手把手為先太子開蒙、親自教他騎馬射箭,然後在先太子二十五歲那年,派人將逼宮的先太子射殺在了紫禁城的東角門外,屠遍了東宮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