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弄幽藍的眼底多了幾絲冰冷的嘲諷:「沒有人會來了。」
鍾宴笙望著那張橘子皮般褶皺的臉,已經徹底失去了以往佯裝的慈和,暴露出陰沉沉的底色,扭曲又陰鬱。
大概是情緒太激動,老皇帝呼吸越來越促亂渾濁,仿佛下一瞬就要被生生氣死在這床榻之上。
鍾宴笙低聲開口:「康文太子生病,又在剛有起色之時突然暴斃,是不是你做的?」
聽到「康文太子」四字,老皇帝的臉皮都抽搐了一下,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床邊的人,雨夜燈影飄搖,床邊站著的少年一身衣潔如雪,恍恍惚惚彷如故人。
「康文……」
沒有得到烏香丸的緩解,老皇帝的神思顯然已經恍惚起來,把鍾宴笙認成了康文太子,眼神狠厲:「你……輸給朕了,就算樣樣都比過朕,不還是,輸給朕了……」
鍾宴笙完全沒有榻上這個老人是自己祖父的感覺,反胃的感覺更甚,往蕭弄身邊蹭了蹭,皺眉問:「當年你樣樣都比不過康文太子,對皇位完全無望,所以,你給他下毒了?」
下的還是很蹊蹺的毒,讓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
老皇帝喉嚨發出陣古怪含糊的聲音,不再回答:「烏香丸……」
蕭弄從桌上撈起裝烏香丸的小藥瓶,隨手拋了拋:「回答他。」
一陣死寂的沉默後,老皇帝又發出了那種讓人毛毛的低笑聲,才道:「是,那年萬壽節,蠻族使節入京賀壽……朕與他們的長老秘密會見,拿到了蠻族的巫毒。」
作為一國太子,康文的飲食都是被嚴格看管的。
可是康文不會防著那個總是安靜跟在自己背後,一起長大的弟弟。
蠻族的毒與中原的全然不同,更沒人想到太子不是生病了,而是毒入骨髓,雲端上的人突然就被拽入泥潭,可哪怕是因病成了個廢人的康文,還是被順帝看中照顧著。
所以在生生拖了幾年後,老皇帝給了順帝一個驚喜,讓康文看起來像是恢復了。
然後再給他一個大驚嚇。
好轉的當晚,康文就死了。
也不用再對順帝下手,順帝就在這心力交瘁、大悲大喜中一病不起。
鍾宴笙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你,在登基之後,是不是為了扭轉朝中的風聲,故意逼死了皇后。」
他的祖母。
她的母家是琅琊那邊的大族,父親是太子太傅,桃李天下,不論是朝里朝外,都有著極大的號召力。
皇后去了,皇帝哀痛憂思,不肯再選繼後,帝後感情深厚……文人胡亂一吹捧,再經過刻意的抹消,那些往事似乎就這麼輕描淡寫地一筆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