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
梁譯川什麼也聽不見了,所有的一切像是潮水一般從他周身褪去,他的感官全部集中在眼前這段灰撲撲的樓道,以及頭頂的聲音。
梁譯川自虐地想,好啊,何言腿斷了都能招蜂引蝶。
然後他又告訴自己,快走吧,趕緊走吧,在這裡偷聽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可是梁譯川只是靜立在那裡,怎麼都動不了,仿佛有一千斤的石頭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他這個倒霉蛋的身上。
何言沒有搭話,女孩便繼續說:「我挺喜歡你的,何言。我……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
別。他在心裡嘶吼,別聽了!
梁譯川像是擱淺的魚一般掙紮起來,他閉了閉眼睛,輕手輕腳地往樓下走,就像是一隻偷偷溜走的貓,誰也不會發現他。
一直走到何言家樓下,梁譯川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胸口憋悶著,有什麼東西一直堵在那裡。梁譯川想,真是不巧,為什麼偏偏讓他撞見這種告白現場?何言會答應嗎?或者是……像是拒絕自己一樣拒絕這個女孩?
梁譯川沒有走遠——何言家樓下有一塊地是老車棚,裡面放的都是居民們的自行車和電動車,很小很矮的建築,已經不會再在商品房小區里見到了。
梁譯川遲疑了幾秒,躲進車庫裡。黑暗一下子籠罩著他,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就是夏天,但梁譯川覺得很冷。
大概只過去幾分鐘,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行色匆匆下了樓。梁譯川瞥見她的側臉,卻沒看見她具體是什麼表情。手機在梁譯川的口袋裡震動,何言的電話直接打過來,那上面的備註是——言言哥。
梁譯川又等一會兒才接起來:「餵?」
「你到哪裡了?」
「剛下地鐵,馬上就來。」梁譯川簡短地回復。
他才不會主動說起這件事。
只不過這天之後,梁譯川很明顯地又「退」到安全線以內。
暑假快要結束前,何言去醫院拆石膏,梁譯川心不在焉地在他家看了最後幾天書,一副不怎麼想和何言說話的樣子。
「你怎麼了?」何言有所覺察。
「沒事。」梁譯川興致缺缺。
何言問:「我哪裡惹你不開心了嗎?」
梁譯川搖搖頭。
何言覺得梁譯川挺反常,還是走過來想看看他趴在沙發上是不是不舒服,結果梁譯川反應很大,何言的手剛剛碰到他的頭髮,梁譯川就跳了起來,很抗拒地說道:「你別碰我!」
何言沉默下來,最後只好把手收回去。
「你哪裡不舒服?」何言沉聲問,「我……」
梁譯川「啪」地一下合上手裡正在看的書,看了何言很久,詞不達意地說道:「我明天的機票去廈門,等會兒要回去收拾東西,就不在這裡吃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