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圍觀人群自發地裂開了一條通道。
一名衙役打扮的漢子反覆呼喝著閒雜人等,速速閃開這句話,昂首挺胸地走向廳堂中央。
在其身後,跟著一個身穿灰色圓領長袍,柳眉高鼻的美貌書生。
這書生雄姿勃發,氣宇軒昂,走路卻有些內八字,而且動作很慢,明明只有數十步的距離,卻生生走出了十萬八千里的艱難。
張牧川一見此人,頓時笑了,一個箭步衝上去,給對方來了個有些窒息的擁抱,「阿寧!竟然是你啊!哈哈哈,讓我看一看,我家的阿寧現在有幾斤幾兩!」
這美貌書生不是別人,正是張牧川的堂弟張寧,表字子胄。
張子胄努力掙脫張牧川的懷抱,喘了幾下,紅著臉道,「兄長,我現在已經不是三歲孩童了,別這樣……旁邊還有其他人呢!」
張牧川注意到周圍旅客異樣的目光,訕訕一笑,拍了拍額頭,「你瞧我這一高興,竟失了分寸,忘記我家寧哥已經進士及第,當上了縣令!」
張子胄正了正衣袍,淡淡道,「現在還不算,等我到了永興才是真正的縣令。」
張牧川攬著張子胄的肩膀,一邊往前走著,一邊笑著說道,「咱倆有十三年沒見了,我離開長安的時候,你還是個七八歲的孩童,沒想到再相見你已長成了英俊才子……不錯不錯,待會兒咱哥倆定要好好喝一頓!」
張子胄看了看張牧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眉尖微微一皺,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咳嗽了兩聲,故作老成地說道,「喝酒敘舊稍後再說吧,我還要處理一下此間的雜務……」
他忽地加快了腳步,迅速來到矮個子屍體旁邊,蹲了下去,捏著鼻子查看幾眼,隨即站起身來,面向圍觀的旅客,高聲道,「此人乃是賊盜,今日被人當場捉住,關押於樓船底艙,他本該反思自省,卻妄圖破牢逃脫,結果不慎墜入大江……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爾等不必胡亂猜測,各自回去歇息吧!」
圍觀的旅客們盡皆長舒了一口氣,之前聽說樓船出了命案,還以為有人在船上行兇,每個人都膽戰心驚的,害怕噩運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此刻聽見張子胄如此講解,心裡的大石總算放下,便說說笑笑著散開離去。
張牧川聞言皺起了眉頭,但想著張子胄可能是害怕說出實情,引起樓船旅客的恐慌,故而也沒有出聲,還及時制止了想要開口的薛禮。
待得廳堂恢復冷清之後,張子胄冷著臉讓那衙役打扮的漢子將屍體拖下去沉江,而後叫了一桌酒菜,邀請張牧川入座。
張牧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他堂弟的處理方式與自己設想的完全不同,顯然並非害怕引起旅客的恐慌,而是就想這般粗暴地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