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寫這封威脅信的人絕對是江湖騙子。
張牧川還敏銳地發現了這封信件的諸多不合情理之處。尋常綁架勒索案件,歹徒若是以信件通知苦主,必然不會自己手寫信件,而是從刻板印刷的書冊中剪裁文字,然後拼湊成完整的詞句,粘貼在信紙之上。
這樣一來,官府便不能通過字跡來判定歹徒的身份,綁架勒索成功的機率大大增加。
而眼前這封信上面全是手寫的文字,還潦草得非常有特點,譬如此人不會寫一千貫的貫字,塗塗改改好幾遍,最後索性就在上面畫了一貫銅錢。
還有兒子二字,居然錯寫成了鵝子。
寫信的人多半是嶺南漁村一帶的,那邊的口音便是將兒子讀作鵝子。
書寫信件所用之墨,乃為徽墨。這種墨價格不菲,洛陽城中只有兩三家商號售賣,如果官府想要偵查,很快就能查到是誰去買過。
另外,那串著信件的羽箭也很特別,通體漆黑,是用桑柘木製作的,末端粘著兩片羽。這種羽箭適用於步兵,配以同種桑柘木製作的長弓,穩定性很好,不容易射偏,且勁道也不小。
擁有這種羽箭的人,要麼是現役的府兵,要麼就是從邊關退下來的老兵。
能夠同時滿足以上條件的,在洛陽城裡不會很多,只需讓賀默去甲庫翻閱一下,很快就可以找出歹徒的根腳。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般粗心大意的賊匪?
張牧川癟了癟嘴,只當是某人的惡作劇,將信紙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一旁,又與緬伯高、高陽商量了一陣如何買下昨夜見過的那隻雪白大鵝,這才呵欠連天地回到自己房中歇息,打算養足精神以後再起來仔細翻看那本小冊子。
他這邊剛剛躺下,原本在後院清洗衣袍的漂婦便放下了手裡的活計,起身轉去東廚。
此漂婦並非樂和坊的大腳漂婦,而是那大腳漂婦的好友,她本姓胡,因為亡夫姓白,故而街坊鄰里都稱之為白胡氏。
與白胡氏一起被緬伯高收留的美廚娘年方十五,姓膳,家中排行第七,所以名叫膳七娘。
七娘烹調技藝精湛,對原料修治,滋味調配,火候文武,無不得心應手,更有家傳秘方,燒制的甜醋鯉魚可謂一絕。
今日她進了這宅院,便主動給緬伯高燒制了幾道小菜,此刻又特地熬煮了一碗羊肉湯放在灶台上,然後擦了擦臉上的細汗,轉身走向更衣室疏解尿急。
白胡氏則趁著這空當溜進了東廚,將一包藥粉倒入羊肉湯內,馬馬虎虎地攪了幾下,端起羊肉湯,緩步朝著張牧川的廂房走去,正巧在廊道里與高陽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