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剛捧起蒼松,那焦遂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匆匆跟張牧川打了個招呼,一把將仙山蒼松奪了過去,然後拉著某位面色尷尬的賓客站到照壁之前,雙手捧著蒼松,朝著原本是想在洛陽畫幾幅牡丹的閻立邃努了努嘴,「哎哎!我就說前面那十幾幅怎麼不對勁,原來是少了點襯景,這番有了仙山蒼松,畫面肯定豐滿……來,來,我們多擺幾個姿勢,你抓緊點畫,後面還排著隊呢!」
閻玄邃轉頭向崔抗投來一個求救的眼神。
崔抗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沒法子,而後加快步伐帶著張牧川和高陽進了前堂。
崔府前堂極為寬敞,左右約二百餘步,四面軒窗半開半閉,兩側吹拉彈唱的伶人相對而奏,中間擺著十幾張番龍眼木桌,桌上堆滿糕點瓜果。
前來赴宴的賓客或坐或立,各自跟相熟的熱烈交談著,一見崔抗走了進來,全都收了嘈雜,齊齊對崔抗行了一禮。
崔抗抱手還禮,謙恭溫和地讓賓客們自在隨意些,講了幾句宴席馬上便會開始之類的套話,而後便帶著張牧川和高陽來到較為清淨內院。
張牧川見此處也已有賓客列座,輕聲說道,「崔啊,咱先找個沒人的角落說幾句話,稍後我與拙荊敬你幾爵就離開……」
崔抗斜瞥他一眼,「幾爵怎麼夠,你得此美嬌妻,今兒不喝個十壇八壇,甭想走出我這院門!」
「別鬧,你知道我現在不方便,咱還是說說正事吧!」
張牧川拽著崔抗走到一棵石榴樹下,面色肅然道,「我被胡姬誣告那案子……你應該都摸清楚了吧?」
崔抗一點頭,「摸得差不多,那胡姬姓安名娜,本是突厥人,隋大業十一年便跟隨其母安寧來了洛陽,根底清白,是洛陽有名的樂戶,按道理講,她應該與你沒有半點瓜葛才是……」
旁邊的高陽心思玲瓏,忽然插了一句,「突厥人?會不會是跟僰道縣那什麼麻里袞、霍爾多之流有關?夫君破壞了他們的謀反大計,而今這些人的親友伺機報復,想要借大唐律法之刀砍了夫君的腦袋!」
崔抗搖了搖頭,「我當初也是這般想的,所以特意找朋友去跟關內道的突厥人問了一圈……這母女二人並非屬於阿史那家族,而是丁零人阿史德氏。」
張牧川聽到此處,想起那個在南市大肆採買乳香的胡姬也是阿史德氏,感覺自己隱隱約約之間將要抓住什麼關鍵點了,他立馬在腦中搜出關於阿史德氏的各類記錄。
突厥人最初便是塞種人和丁零人混血,父系的塞種人是阿史那部落,母系的丁零人為阿史德氏,他們本都生活在北海以西,後來流轉遷徙,定居於金山一帶,稱號突厥。
隨著突厥的擴張,許多鐵勒部落加入了進來,阿史那家族便從起初的白種人變為了黃種人。
貞觀四年,聖人舉兵滅東突厥,仇視阿史那家族的鐵勒部落趁機建立了薛延陀,而原本就沒什麼存在感的阿史德氏則四處遷徙,有的投奔大唐,有的則前往西突厥或者周邊的波斯、天竺、吐火羅、龜茲、高昌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