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娥醒來，「悅兒呢？」趙檀香直截了當說，「趙悅死了。」黃玉娥哆哆嗦嗦搖頭，渾身顫抖，陳細眉終究於心不忍，把破舊的衣服包裹好成一個襁褓遞給黃玉娥，黃玉娥抱著一團棉絮，「悅兒在這裡。」趙檀香見她瘋得厲害，索性不再言語。
失去孩子的不止黃玉娥，北行路上，金國軍隊要求皇后朱蓮，公主趙玉珠騎馬，兩人皆是大腹便便，又都是不會騎馬的趙國女子，紛紛墜馬流產。朱蓮衣裳單薄，還要搬柴生火取暖，看押皇后的金國將士圍觀朱皇后，出言不遜嘲笑，又出手調戲朱蓮，朱皇后為了腹中胎兒默默忍受，直到被迫上馬墜胎。
等到大部隊抵達金國上都，趙添香誇獎，「原以為皇城算是繁華，見到了金國的上都才知道這裡才是帝國的中心。」趙添香比任何人都能適應金國，骨子裡忘了曾是趙國的郡主，陳大眉看起來同樣適應了周遭的變故，只是她沒有想過好不容易爬上王爺的床改變了後代的出身，卻還是回到了起點。陳細眉一路伴隨陳大眉，就跟陳大眉嫁給王爺做妾，她也跟著做妾一般地跟隨。
趙國皇室宗親的女眷統一安排到了浣衣局，陸王妃冷眼看，「這不是普通的地方。」趙檀香念出聲，「浣衣局。」陳大眉問，「做衣服的地方？那陳細眉的繡工可以派上用場了。」陳細眉摟住黃玉娥，語氣冷淡，「只怕不是做衣服的地方。」「是洗衣服的地方。」趙檀香似懂非懂地說。趙添香笑出聲，「不是正經地方，看起來就像皇城裡的歌舞坊。」
進到浣衣局裡，早早有身材壯實的管事官等候，管事官言簡意賅地傳遞金國皇帝的旨意，「有病的治病，有胎到墮胎。」趙國女子懷上的都是北行路上罪惡的「果實」，眼下到了浣衣局，伺候的是金國上層貴族，肚子裡的「果實」摘除了，才好開出新的「花朵」。
年輕的嬪妃王妃們各自進到房間，皇后朱蓮獨自有一間房。趙圓珠、趙珠珠、趙串珠、趙玉珠四位公主也是一人一間，其餘各人皆是住在一起。比起牛車裡的侷促，浣衣局顯得富麗堂皇。
趙添香忿忿不平，「這一路走來，都是一路貨色，還分高低貴賤呢。」
趙檀香看向趙玉珠，趙玉珠身體虛弱，趙圓珠和趙串珠扶著往前走。趙珠珠、朱顏則扶著朱蓮皇后，朱蓮腰板挺得筆直，仿佛她依舊還是尊貴的皇后。朱蓮、趙玉珠皆是面色慘白，原本圓潤的肚子變成平坦的腹部，
管事的李大娘子眼神犀利，似乎對每個人的遭遇一目了然，安排了醫官先給朱蓮、趙玉珠診治，其他人去沐浴更衣換上金國的服飾。
趙檀香許久沒有洗過澡，她感覺身體發出隱隱的異味，路上只顧著吃飽，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已變得如此的粗糙。趙檀香在霧氣瀰漫的浴池撫摸著裸露出來的肌膚，一層一層地搓洗到發紅，終於恢復了以往白皙的皮膚。趙檀香拿下頭上的墨綠色牡丹花發梳，梳理著自己打結的頭髮，她發現自己開始想念蘇俊，大概一路上生死未卜，現在泡在溫暖的水裡，暫時不必擔心缺衣少食，她想念蘇俊。沒有他的任何音訊，也許是一件好事。
趙檀香看見趙串珠，趙串珠手上戴著鮮紅的手繩，站在水池裡發愣。趙檀香朝趙串珠的方向走去，趙串珠泡在熱水裡落淚，見到趙檀香，她抹了抹眼淚，「檀香妹妹。」趙串珠只比趙檀香大了一歲，趙串珠壓低了聲音，「聽聞明日要舉辦牽羊禮，牽羊禮過後，把我們賞賜給金國的貴族們，若是沒有賞賜出去，就要留在浣衣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