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任平生又問:「她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莫望看了他一眼,輕聲說:「解脫了。她死得坦然,沒有驚動提魂使,我自己去黃泉路上送了她一程。她說,這輩子總算是完了,也就你還算個牽掛,托我若有可能,就看顧你一二。」
「看顧我?」任平生笑出聲來,「這麼說,這些年我過的日子,也是你看顧我導致的麼?」
莫望嘆了口氣:「我沒有做到。」她沒有看顧過活著的任平生,她被地府的規矩嚇怕了,任由這個孩子孤苦無依地長大,任由他去偷去搶,去犯下那些人間不容的孽罪,最後死在兩隻狼狗嘴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任平生要墜入萬惡的輪迴時,把他拉出來,勉強算是應了他娘的囑託。
「哈,哈。」任平生又笑了兩聲。院中沉寂下來,只聽見寒風颳動槐樹枝的颯颯聲。半晌,任平生才重新出聲,嗓子已然啞了:「那棵槐樹,在哪裡?」
莫望眨了眨眼:「上半城往東,顧江岸頭,孤山腰處。」
任平生站起來就往外走,莫望喊道:「她已經聽不見了。」
選擇投胎做了槐樹的魂靈,自然不會再有人的感覺,她不會聽見,不會看見,她願意交流的只有風,陽光和雨露。
任平生頭也沒回。門口那盞喜鵲鳴春的紅燈籠在寒風中微微晃動,莫望一個人坐在原處,撫著手中的新刀,心裡悶悶的。
這天黃昏,寒風凌冽,陰雲沉厚,棺門巷裡的老鬼許多都看見莫望收的那個素來油嘴滑舌的小徒弟,突然木著一張臉,活像又死了一回似的,一語不發往巷子外走,梁婆婆劉婆婆叫他他沒應,連棺門巷第一美鬼楊青青與他擦肩而過,他都沒有停下來流個口水。
老鐵大感驚奇,跟黃寡婦說:「我說你不用惦記他吧,這小鬼我看是要出家了,跟你沒戲。」黃寡婦呸了他一聲,心裡是有點可惜。
然而任平生對這一切毫無知覺,腦子裡只記著上半城往東,渾渾噩噩就衝上了孤山。顧相城裡到處都是山,整座城都建在山上,但孤山所處的這片江岸,卻是少見的平地,本可以跑馬建城,卻又被一座孤零零隆起的山峰劈成兩半,據說這樣的山頭風水不好,連帶著山前山後的平地也無達官貴人來占,一直荒蕪著。
快要過年了,正是顧相城裡最冷的時節。孤山既無耕地也無別苑,任平生一路上沒看到一個人影,只見木死沙崩,陰雲籠罩下處處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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