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萍萍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個才入冊的提魂使,莫望教他的那點東西,只夠他耗盡心力封住這個院子,暫時不讓地府發現萍萍的命數有異。
莫望說的那些代價,如同他娘一般的代價,他不信不能阻止,就是用盡所學,魂飛魄散,也要阻止。
莫望做不到的,他偏要做一做。
把萍萍藏起來,不讓地府的鬼發現,也不讓人間的人發現。只要能吃飽穿暖,不跟這狗屁的人間聯繫,又如何?人間是什麼多好的地方,非要乖乖受它的罪。
這不公平。不公平的規則,任平生不守,他早就不守了。
誰知萍萍並沒有糾結,她聽任平生說完就點頭:「好。」過會兒又問:「花生米,你跟我一起嗎?」
「我會來看你。」任平生摸了摸她的頭,「我會給你帶花生米來。」
萍萍又點頭。一人一鬼在空蕩的院子裡默默依偎半晌,直到院外傳來依稀人聲,鞭炮聲,任平生才起身走了。
這是大年初一。棺門巷裡住的都是鬼,卻也四處洋洋喜氣。今日大家都不做生意,三三兩兩聚在一堆,大清早就開始喝酒耍樂。老鐵正扯著塗有地賭錢,抬頭見任平生踏進巷子,扯著喉嚨喊道:「小鬼,來拜個年,叔給你發壓歲錢。」
任平生扯了扯臉上的皮肉,又成了原先那副混不吝老油條的樣子,笑道:「恭喜發財呀!」
老鐵真掏出一個紅包來,不過裡面就包了一個銅板。塗有地呸他:「做了鬼還這麼摳,你那例銀還想留著去逛春深處不成?」
地府發的月銀是真正天地通用,陰陽間皆可流通,只是棺門巷裡收銀子的鬼不多,多半都是在人間辦差時應急使了。任平生也不嫌少,他要養萍萍,日後在人間花錢的地方多著,當下取出銅板,紅包隨手一扔,吊兒郎當地走了。
塗有地一手握著壽牌,還扭著身子看他的背影自言自語:「我怎麼看平生臉色那麼古怪呢?」
老鐵催他出牌:「你又不是他師父,管什麼閒事,快出牌!」
莫望不在院裡,任平生在大寶箱裡翻了翻,又翻出幾把頭髮來,轉身去了裁縫鋪。裁縫鋪門口坐著一個嗑瓜子的女鬼,正是棺門巷巷花楊青青。她還記著昨日任平生沒跟她打招呼的事,見了人直翻白眼:「喲,這是哪位貴客登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