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著一隻手,另一隻立在額前片刻,仿佛從額心裡抽出了絲絲縷縷的寒意。隨後,她的指尖在空中畫下一層又一層繁複的圖案,嘴裡念著她早就教給任平生背過的口訣。
任平生只見莫望單膝壓在血淋淋的地上,一掌深深拍進血泥里。耳邊似有悶悶一聲重響,不用再看,就能感覺到這院子的生氣已全被阻絕,無邊鬼眼縱然與日月同懸,也照不進這裡的生生死死了。
莫望站起來,身上的綠裙子已經弄髒了。她問任平生:「學會了嗎?」
任平生緊抱著萍萍,點頭答是。
「去吧,治傷要緊。」
任平生轉身離去。此刻不是他憂愁又勞煩莫望善後的時候,他既沒瞞住莫望,莫望又親自動手遮掩,該欠的已然欠下了。他避開傷處緊抱著萍萍,一路往醫館尋去。
然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的同一時間,莫望揮揮手,撤掉了院子裡那無形的封印。
不多時,一隊鬼差出現,魏姨面色冰寒,抓著腰間佩刀,無言地站在莫望面前。
沒用的,什麼封印都沒用了。那麼大的動靜,地府早就被驚動,封印只攔得住一時,這滿地的血氣,從鬼眼視線里消失的亡靈,早晚會吸引鬼差前來,一寸一寸把顧相城翻個乾淨。
「魏姨。」莫望竟還笑了一下,打了聲招呼。她撿起任平生落在地上的彎刀,拿裙角擦乾淨血跡,緩緩道:「這彎刀還是師父教我用的。他是個粗心鬼,也不知道告訴我,刀不趁手可以做別的樣式。害我這麼多年用一把費一把,把棺門巷的鐵匠都得罪完了。」
「唉。」莫望把擦乾淨的彎刀別回腰間,「沒想到今日動手,還是習慣抽出了這把彎刀。師父啊,是徒兒又不聽話了。」
魏姨從頭到尾都不肯說一句話,只是閉了閉眼,就揮手讓鬼差給莫望戴枷。
莫望繼承了她師父的遺志,一心想要辦差立功,好早日升遷進地府,穿正經官袍,喝黃泉淬骨茶。提魂使說是行走人間自由好玩,其實在地府沒有特別待遇,著實沒什麼油水。
此時一條路都要走到頭了,才終於叫莫望體會到一點優待——她身為提魂使,犯下這樣的事,不用押在地獄中先煎熬日子了,直接插隊,徑直上閻王殿受審。
閻王還是那個老樣子,一見莫望就挑起眉毛,幸災樂禍道:「喲,你可算是戴上這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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