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自己,以待來日。這是他告訴我的,我今日懂得了。
第十六章 星離
二月初七,豫王李旦即皇帝位,改元文明。
次日,封王妃劉氏為皇后,立嫡長子李成器為皇太子。
太后詔令,合宮上下不日啟程回長安。
今年洛陽的暖意比往年來得早些,宮裡的泡桐樹已有新葉,多日積雪漸漸轉薄。宮人皆說大唐有明君即位,全是好兆頭。
我正在太后寢殿裡揀擇要帶回長安的佛經卷文,太后身邊的宮婢宜孫來喚,說太后傳我去瑤光殿侍候。
如今太后身邊的侍女,除了婉兒,便是宜孫與我侍奉得多些。宜孫尤擅打理些子景,身材瘦小,樣貌濃麗。
今日本不該我當值,不知太后此時召我去殿前是何意。
太后斜倚在瑤光殿的憑几上,雙眼閉著,手裡的經卷已掉在裙邊,我不曾見過這樣平和的太后。
她是所有悲劇的締造者。我今時的家破人亡、骨肉離散,全是她的一念之舉。
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恨她,能不能恨她。這樣的事,婉兒經歷了一遍,她選擇不去恨她,因為她還要活著,她的母親還要活著。
我也有牽掛的人還活著,我自己也想活著。
太后緩緩睜開雙眼,見我盯著她,懶倦一笑,「想殺了我,就該早些動手。」
我猛然一驚,急忙跪下,「團兒不敢,團兒只是看見太后如此睏倦,有點驚詫。」
太后輕聲一笑,沒有理睬我的話,「我讓婉兒先回去了,今日便由你做個起居舍人吧。」
起居舍人記錄皇帝一言一行,自太后和先帝並稱二聖起,已有自己的起居舍人了。
我只答是,起身添水研墨。
不到一刻,宜孫便傳聖上前來問安。
研墨的手突然停下,心裡酸澀難忍。自那一日我從他身邊跑到清寧宮,從未再見過。
熟悉的氣味緩緩飄來,夾著苦味的香氣在我周身環繞,耳邊是他如同往日一般柔潤的聲音,「兒子見過母親。母親可安好?」
我雙手緊緊握著磨石,眼睛盯著案上的硯台,不敢抬眼看他。
「我一切尚好。今日叫你來,是想在回長安之前,把你的妾室封號定下來」,太后在我身旁緩緩說道,「如今皇后和太子各歸其位,其他妾室尚未有封號,於禮不合。」
「後宮……」他頓了一頓,「此事自然由母親做主。」
「豆盧孺人雖離宮修道,卻也是為了先帝祈福,不可薄待了她」,太后緩了緩,又接著道,「竇孺人入府多年,雖未生育,卻與你感情甚篤,也一併加封。王孺人入府日子尚淺,你便自己看著辦吧。」
「是。」他低聲回道。
我仍低頭用力研墨,如今是加封他的妻妾,與我毫無瓜葛了,真的毫無瓜葛了。
「團兒。」太后在身邊輕喚,我嚇了一跳,慌忙把磨石放下,看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