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卻是一笑,「讓你做起居舍人,你就只是研磨麼?」
我這才回過神來,仍未抬頭,提筆落字。一筆一划,皆與他有關,皆與我無關。
太后又問了些成器的事,他一一作答。沉默片刻之後,只聽他的聲音近了些,我的餘光瞥見了他的衣角。
「還有一事,兒子懇請阿娘准許。」他仍是聲色平淡地說。
「四郎還有何事?」
只一瞬的停頓,耳邊便再次是他柔潤的聲音。
「自阿耶故去,孩兒身子便一直不好,平日雖無大礙,但勞累不得。如今既為國君,自然應當為阿娘分憂以盡孝心,卻總力不從心。兒子懇請待回到長安後,暫居含涼殿休養,朝政之事,便煩勞阿娘再累些時日吧。」
他自請軟禁,已是完全看到了太后的野心。兩個同母兄長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如今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麼?
廢帝之前,他便告訴過我,保全自己才能以圖時日。
只是,這個以圖時日,是以皇帝的名分、李家的尊嚴為代價的。
而他,如此雲淡風輕地說著。
我仍強忍著,不敢去看他的身影、他的表情,更不敢對上他的眼睛,直到他起身告辭。
「太后,陛下似落下了橫笛。」宜孫在旁說道。
「哦?」太后輕探,「那便叫住他,給他送去吧。」
宜孫答是,卻被太后攔下,「還是讓團兒送去吧。」
我伸手接過橫笛,躺在我的手心格外重。那是我的橫笛,五兄教我學會橫笛,我曾在豫王府吹與他聽。
踏過瑤光殿的殿門,陽光格外刺眼,整個洛陽宮都罩著一層金色的霧。他在我身前不過幾丈,身影頎長,步履緩緩,日光投在他的肩頭,影影綽綽。
我輕跑到他身後,鼻尖縈繞著他的香氣。
「聖人忘了這個。」我將橫笛舉起越過肩頭,雙眼緊緊盯著裙角,沒有看他。
餘光里,他停住了腳步,沒有轉身,也沒有開口。
許久許久,我已有些冷意,他仍一動未動。
我狠下心,又開口說道:「太后命婢子交予聖人。」
「你留下吧」,他終是開口,仍是背對著我,聲音竟也起伏不定,鼻音濃重,「回去吧。」
說罷,他便快步離去。
我終於敢抬頭看他,青灰色的披衣在風裡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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