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她在身旁的一字一句,也明白了。
她至今對他念念不忘,不是因為情比金堅卻勞燕分飛。而是因為,他做了她想做而不敢做、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她羨慕他的不計後果、孤注一擲。
「太后知道你對他的情意嗎?」
「她若不知,又怎會派我去巴州看望明允,我今日又何須裝成這般?」她眼裡全是無奈自嘲,「天黑了,我們回去吧。」
風亭的那頭已有閃爍的燈火,我想是阿暖已攜了風燈。我高喊了一句,叫阿暖到風亭內接我們回去,正要離開,一陣琴音吹落耳畔。
那琴音來自太液池的對岸,引商刻羽、游魚出聽,卻一彈一靜,皆是悲痛欲絕。
這曲子我也識得,那年除夕飲宴,天后命宮中樂工奏出太子李賢所譜之《寶慶樂》。
這是他的琴音。太液池的對面,是他的寢宮含涼殿。
天色愈暗,大明宮內的燭火星星點點,他的琴音格外清晰。我解下腰間的橫笛,跟隨著他的琴聲,吹出笛鳴。
琴音似頓了一瞬,而後起調待我相和。
一曲《寶慶樂》,我和他在太液池兩邊奏完。
我不能陪在你身邊,陪你一起挨過至親永隔的艱難。
池裡倒影的風燈燭火驟然變大,我回頭看到婉兒正蹲下身,將風燈的紗罩取下,從懷裡取出一方絹帕。
我回到她身邊,就著燈火,看到了絹帕上娟秀的字跡。
米倉青青米倉碧,殘陽如訴亦如泣。瓜藤綿瓞瓜潮落,不似從前在芳時。
婉兒將絹帕緩緩掃過燭火,火光從絹帕的一角攀援到其他地方,那些字跡漸漸地全都消失不見。
「到靜州的時候,我見驛道旁有一曬經石,上面有他的詩」,婉兒鬆手,讓最後一點絹帕落進太液池中,「我便做了一首回他,想著到了巴州留給他。」
她終究是晚了一步,沒能再見到活著的他。
對岸的燈火映在池面,也漸漸勢頭更大。我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我明白,那是他在池邊燒完了祭文。
婉兒閉宮思過,太后眼前的事皆由我和宜孫打理。除佛典經卷,每日的朝政奏帖也一併由我們揀擇。
我不過在太后身邊侍候筆墨一月有餘,諸事生疏,宜孫來時,我尚有許多奏帖未分好。
「不礙事,你做你的,我就是來傳個太后旨意」,宜孫看我要起身退下,隨口說道,「太后問裴相公等了幾時了?」
「約莫快一個時辰了。」
「太后叫他先進殿內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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