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那樣幫過我。
我狠下心,跪在婉兒身邊,低低伏著身子,「婉兒情急,求太后不要怪罪。」
「婉兒回宮自省,十日之內不必再來了。」太后波瀾不驚地說道。
我心下驚喜,忙向太后謝恩。這一跪,卻透過婉兒裙邊的褶皺,看到了藏在她身下的短刀。
攜刀進殿,難道她想以死相拼、玉石俱焚嗎?今日的婉兒,難道要為了一個情字不顧身家性命了嗎?
我膽戰心驚,雙膝一點一點移向她,一隻手環著她的肩,另一隻手從她的裙邊探進。
我盯著太后,她沒有看我們。
緊緊握住刀柄,將它一點一點推進上襦的內袖,又攥緊袖口,起身扶著婉兒走出了珠鏡殿。
我沒有送她回寢殿,而是將她帶到太液池旁,吩咐阿暖在池邊候著,我同婉兒走進了深入池中幾丈遠的風亭。
她一路一言未發,神情恍惚。
我坐在她的身旁,從衣袖裡掏出了那把短刀,遞給了她。
她猛地抬頭看我,眼裡全是驚疑,「這是什麼?」
這次卻換我全然驚異,「你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
「這是你裙下藏著,被我奪來的刺殺之物啊。」我反覺好笑。
「這不是我的東西」,她沉吟片刻,隨即說道,「是有人放在我身上的。想趁我今日悲戚,栽贓於我。」
我被她的話攪得不明就裡,她卻俯身鄭重一拜,「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我知道她不想再被盤問,於是換了語氣,握住了她的手,「廢太子若泉下有知,一定感念你的深情。」
我以為會又引得她哀慟,卻不料她輕巧一笑,「你也被騙過去了,是麼?」
今日這是怎麼了?我竟全然聽不懂她的話。
「依你看,我今日之舉不奇怪嗎?哪怕我真的愛他,又何至於在太后面前舉止失儀?」
「你是……裝出來的?」我不解。
「儀鳳元年,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時我隨母親籍沒掖庭,在太極宮弘文館掃灑。他正修《後漢書注》,時常到弘文館來,談吐間是那樣文采斐然、光彩炫目。」
婉兒望著泛起微瀾的池面,「第二年我便到了太后身邊。我去找過他,他不相信我,他只覺得我是太后派到他身邊去的,不再理睬我。可他不知道,他信任寵愛的那個戶奴趙道生,才是太后的人。」
「你們……」我正要開口,卻被她打斷。
「他從未愛過我,即便是初見時有過心動,也抵不過此後兩相猜忌。可我就是這麼不爭氣,明知他不愛我,明知他懷疑我,還是忍不住。你知道嗎,他是我心裡的一團火」,她的眼裡含著淚,轉頭看我,「那些年,直到現在,他都是唯一敢當面反駁太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