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明白,這是豆盧貴妃額外為我討來的恩典。我望著那張妝面素淨的清淡面龐,內心隱隱感激。
從珠鏡殿出來時,我又一次看到了等在側殿的裴炎,也許勸誡太后勿修武氏七廟之事,還未有結果。
珠鏡殿與含涼殿雖不遠,卻隔著一個太液池,如不乘船,便只能沿池從西側繞過,即便走得快些,也須兩刻。
我腳下的步子逐漸加快,卻從未覺得太液池似今天這般大,含涼殿似今天這般遙不可及。
回到長安後,我再也未能見到他,也沒見過從敏。豆盧貴妃討來的這個恩賜,是我期盼了半年的相見。
含涼殿內外並無人攔我,我站在殿門之外,聽見了裡頭傳出的輕聲笑語。
我來時那樣急,等到了門口,腳下卻動彈不得,方知什麼叫近鄉情更怯。
那殿內的語笑喧闐,可是他們一家合歡?此時進去,又會不會不合時宜?站在殿門之外,進退維谷。
一個小小的身影漸漸靠近,跌跌撞撞地從殿內朝外跑來,我聽到有人輕聲喚著「鳳奴」。
抬眼一看,正是皇后劉氏追著李成器從內殿跑了出來。
成器看到是我,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喚了我一聲「韋姨」。
我蹲下身將他扶起,半年不見,他已長高了許多,容貌神態都越發像他的父親了。
成器身後的皇后看見是我,愣了片刻,眼裡的驚慌一覽無餘。
我知她在擔心什麼,向她行過禮便說:「是太后叫我來的,讓我看看……你們。」
她聽後放心一笑,才柔聲向我道:「是該回來看看了,你不在,成器的橫笛都落下許多了。」
我低頭一笑,「聖人的橫笛宮內亦是無人可及,教成器便也足夠了。」
皇后有些尷尬地回著,「自然如此……」
話未說完,一個嬌小的身子便從後殿跑出,直撲到了我的懷裡,我險些被她撞翻在地。
從敏伏在我的肩上嗚嗚咽咽,雙臂緊緊環著我的脖頸,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鬆。
我心裡一軟,無暇再想高低尊卑之事,雙手抱著她的後背,輕輕拍打著,在她耳旁悄聲說著:「沒事了從敏,沒事了。」
等到王充容牽著皇后的女兒代國公主李花婉也從內殿出來,從敏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藏在我身後偷偷擦乾了眼淚。
我看今日人這樣齊全,也不知是何故,便問皇后。
皇后溫和一笑,「倒不是什麼特別日子,我們幾人終日無事可做,每日都聚在一處罷了。只是今日成器下學早些,便也一同來了。」
我點點頭,還未言語就被從敏拉著,要我去她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