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拉著婉兒,手足無措,在掖庭大哭起來。
婉兒摟著我的臂膀,我也不知伏在她身上哭了幾刻,待對上張良娣的眸子,方覺不好意思起來。
無論如何,我總算找到裴懿的女兒了。
「英娘心有顧慮,你我大抵都能體諒。但我明白,韋娘子不會是挾私報復之人。」
我這才反應過來,忙屈身半跪,向她鄭重行禮。
她與婉兒對視一眼,兩人一同將我扶起。
忽然想起一事,忙拉著婉兒說道:「我去告訴玉娘,若她願意,將她接來此處,一同照料露晞。」
婉兒笑得眉眼盈盈,「這些我還是能辦到的。」
正要起身奔去宮繡坊,不過兩三步的距離,一個趔趄,我撞在不知什麼人的身上。
一個年近天命的婦人,正端身立於我的面前。眼角眉梢之間,雖能看出過去的容顏佼佼,卻難掩風霜摧殘的痕跡。
我忙欠身賠禮,「衝撞娘子了。」
起身要走,卻被她攔住。
「我叫李彩華。」她鎮靜地說,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真是奇怪,她告訴我名字做什麼?
婉兒突然跑到我身側,在旁拽了拽我的衣袖,伏在我耳邊低聲說:「是宣城公主。」
原來是她,蕭淑妃的女兒。
細算年紀,她似乎也不過四十二歲,竟已這般蒼老。
我向她躬身行禮,卻見她只一人,環顧四周,找不到她的姐妹。
「義陽公主呢?」我不由得問道。
「我阿姊回到掖庭一個月,就抑鬱而亡了。」
我心中一澀,被「回到」兩個字刺穿了心神。
永徽六年,先帝高宗廢王皇后,立了如今的陛下武氏為後,蕭淑妃的兩個女兒便一直囚於掖庭,二十餘年不曾離開,直到遇見陛下的長子李弘,她們的異母弟弟。
出宮嫁人,又跟著各自的夫君去往別地,遠離長安。想必那個時候,才是她們一生中難得的好時光。
只是已經感受過陽光和微風,又怎麼能再回到被陰濕和絕望所掩埋的掖庭度日?
義陽公主抑鬱而死,實在也不能說是意料之外。
可眼前的宣城公主……
「公主攔下婢子,可有什麼交代?」
「聽聞韋娘子精通佛法,又常來掖庭講經,想必是慈善悲憫之人,能解得了我近日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