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謝過公主了。」
「娘子從麗景門回來,就一直神思恍惚,來俊臣的刑獄,當真駭人聞見。」阿暖在馬車裡攬著我,疼惜地念叨著。
我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從麗景門出來,我已沒什麼力氣,實在不想騎馬了。但我知道耽擱不得,心中的委屈苦悶再多再難,也必須一概壓著。
腳下雖軟,仍是大步跨過佛授記寺的山門,像往日一樣等在客堂的側室。
等了許久,小沙彌侍者端上的茶湯都換了兩盞,還是沒有人來。
「慧苑師父可是也在譯場?」我忍不住問道。
慧苑曾說,他不精於梵文,譯經的事他並未參與,因而我這些日子很少見到國師,卻次次都能看見他。
小沙彌愣了幾許,才開口回我:「慧苑師父如今不在這裡了。」
「不在這裡了?」我很是驚詫,又攔著他問道,「國師派他去了別的寺?」
小沙彌正支支吾吾著,賢首國師穩健的身姿便走了進來。
「韋娘子久等了。」
我忙起身行合十禮,心中萬分好奇,問候過後就急忙張口道:「敢問國師,慧苑師父如今去了哪裡?」
國師面含微笑,低聲回道:「洛陽城外,有座持明院,我叫他先住在那裡了。」
想起前幾次來時,慧苑遭受的寺僧白眼,我心中惡寒,怨怪之語脫口而出,「是國師趕他走的?」
「娘子隨我來方丈院吧。」國師仍是滿面微笑,低頭向我道。
「慧苑的性子,不適合待在敕建的大寺,韋娘子也早看出來了。」
我與國師立於方丈院中,聽他聲色平靜,我卻覺得委屈,「我本以為,國師能夠護著他。」
「娘子可知白馬寺的事?」國師沒有接話,徑直問我。
我點點頭,「薛懷義仗著陛下寵愛,帶頭在市坊為非作歹,白馬寺僧欺男霸女、魚肉鄉里的事,我知道不少。」
「京洛兩地,百姓已視空門為敵,授記寺的僧眾銜冤負屈,已大為不滿。倘若此時,我為了維護愛徒,使寺僧更添怒火,離心離德,會有多少人跟著白馬寺胡作非為?如此一來,佛門清譽盡毀,哪怕日後等到薛懷義落馬,也難去惡就善。」
國師循循道來,我才體諒了他的一番苦心,急忙致歉。
他微微抬手,只示意我不必介意,又開口說道:「韋娘子傳話說今日一定要見道人,想必是有急事。」
「若非無路可走,我也不願煩難國師。」
我輕輕嘆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和我的幾番思慮一齊告訴了他。
「東晉高僧道安有言,『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國師智慧如海,又對宮中變故了如指掌,一定明白陛下百年之後,要仰仗皇嗣殿下弘揚佛法。」
我怕國師會出言拒絕,又忙不迭地加上這句。
第五十六章 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