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的眼神由怒轉疑,邊咳邊問:「什麼意思?你就不能直說嗎?」
「陛下在武李兩家的爭奪中彼此平衡,誰得勢些,就會扶持另一邊。從長壽元年算起,魏王已經得意許久了,陛下自然要對李家施以恩惠。魏王如今只要按兵不動,時不時再為陛下上尊號的事用心一番,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按兵不動?」武承嗣頗不耐煩,「陛下年過七旬,現下姓李的還住在東宮,我要等到何時?」
「不等?那魏王有何妙策呢?」
眼下的局面已經向著李家轉好,武承嗣還沒有對我失去信任,我便盡我所能阻止他有所動作。
「李昭德和狄仁傑,都是受過來俊臣誣陷的。他們二人重新拜相,只怕來俊臣比我更急吧?」武承嗣挑眉道。
我心中大覺不好,雖說來俊臣向來不與李武兩家結黨,可若危機當前,誰也不能保證這個瘋子會做什麼。
「魏王的門客想出的就是這個主意?」我故意露出詫異神色,慢慢說道,「魏王吃了來俊臣多少次閉門羹?焉知這一次就能成?更何況,來俊臣即便再瘋魔,也是揣測陛下心意辦事的,如今陛下抑武揚李眾目所視,來俊臣若要再造謀反冤案,針對的會是誰啊?」
武承嗣聽我說完,怒氣漸消,病容更甚,劇烈地咳了幾聲,才喘著粗氣看向我,「照你的意思,就什麼都不做?」
「最好如此。」
其實,我大可以再為他想出些看似有用、實則搬石砸腳的法子來。可經歷了窈娘和喬知之的事,我只想在周全自身的同時儘量遠離他,遠離那些靠近就易跌入的深淵。
「也是」,武承嗣嗤笑一聲,「李昭德得罪的同僚不計其數,只等他犯錯被彈劾,也無需多久。」
我有些擔憂,不禁問道:「李昭德經過這麼一遭,還是同從前一樣的脾性?」
「入朝沒幾天,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出言羞辱皇甫文備。」
皇甫文備……我在腦中盤算著,秋官侍郎皇甫文備,素來與司刑寺少卿徐有功往來密切。而徐有功在御史台為官時,就一直壓制酷吏氣焰,由他中斷的冤案不下百數。李昭德在朝時,也一向與酷吏為敵,想來他得罪了皇甫文備並不算什麼大事。
只是他年逾耳順,又經過了宦海沉浮,好不容易回京,卻依舊是跋扈暴躁的性子,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微微嘆氣,起身便向武承嗣告辭。
「韋團兒,你不要忘了跟誰在一條船上。」踏出數步,就聽武承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語氣慌忙,頗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味了。
我立於屋外,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魏王放心,韋氏心中分明。」
一路騎馬緩行,心緒少有波折,朝政奪嫡的事雖近在眼前,我卻從未像今日一般淡然篤定,卻並不是由於前路塵埃落定。
我緩緩下馬,抬頭望去,只見無憂觀不同往常,山門半開著,一個小女道侍立於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