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暨、武攸止、武延基、武崇訓……這麼多武家的人,僅僅要因為自己的姓氏,就必須面對日後李家的圍剿嗎?
也許時至今日,我才徹徹底底地明白了她的無奈。但我不會因此,就原諒她殺死了從敏,殺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夏至當日,我依例入殿服侍在陛下身邊。陛下這些時日愈發倦怠,有二張兄弟陪伴在側,我和婉兒、文慧竟能閒下大半。
原本一切平常,可等到五郎張易之離開,在我踏進瑤光殿的時候,竟看到李重潤挺著身子正跪於殿中,陛下只是隨手翻著奏帖,並不看他。
走過他的身旁,我刻意放緩了步子,想從他的臉上讀出些什麼,卻只見重潤抿了抿嘴,眉頭微皺,只匆匆掃了我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陛下」,我輕輕坐於她身邊,伸手整理書案上有些散亂的奏帖,儘量輕鬆地問,「二郎這是惹陛下生氣了?」
「也沒什麼大事,都是他阿耶非要送來賠罪」,陛下滿不在乎地說,「小小年紀,淨學那些個宮人,把心思都放在宮幃秘事上,像什麼樣子。」
我想到張易之剛剛離開的身影,猜測李重潤也許說了他的不是。
我故作玩笑地說:「正因為年紀小些,才格外關切男女之事,陛下是過來人,豈能不懂?」
陛下被我哄得喜笑顏開,嗔怪著道:「也是十七歲的少郎君了,身邊早該有幾個侍妾,我讓五郎六郎挑幾個宮婢送去安福殿吧。」
「請陛下恕罪,重潤不願納妾。」李重潤伏下身子,聲音格外堅定。
「這是為何?」陛下並未生氣,倒滿眼好奇,笑著問道。
「回陛下,重潤只想與心愛之人白首一生,不願納任何姬妾。」
「哦?」陛下有些動容,「那你可已有了心愛之人?」
我想起他那日在掖庭的舉止,心生懼怕,只願他千萬不要對裴露晞動情,忙插話道:「陛下就這麼問出來,少郎君哪裡肯說?不如團兒以阿姨的身份私下去問,陛下以為如何?」
陛下緩緩一笑,揮手向重潤道:「你先去側殿候著,之後隨團兒一同回安福殿。」
重潤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待他走出正殿,陛下遞給我幾張冷金紙,矯若驚龍的隸書落於紙上。
這是李旦的字跡。
我心跳加快,急忙看向紙張的右上抬頭,「請辭皇嗣表」幾個字映入眼中。
第七十九章 辭讓
我倒吸一口氣。
我固然知道,請辭帝位、請辭太子之位,都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僅僅一次上表,與其說是讓位,不如說是做個樣子、圖個名聲。
可我實在不明白,李顯回來已經三月有餘,他何至於等到現在才上第一份表?定然是出了什麼事,他不得不立刻表態了。
「你在想什麼?」陛下見我沉思許久,打破了這份靜默。
「皇嗣殿下此舉……」我猶豫著說道,「也是意料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