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若有什麼要吩咐的,直說便是,我定會帶到陛下耳邊。」
「這份書信是我向陛下推薦的可用人選,還要勞煩韋娘子送進宮裡」,狄仁傑示意身邊的僕從遞給我,笑著說道,「沒有封口,韋娘子可隨意一看。」
「不」,我急忙說道,「我如今只管掖庭諸事,朝中的官員任命我不能插手。」
「韋娘子,你的身份特殊,日後若有種種變數,只怕少不得你的助力。」
我雖心有疑慮,仍鎮定地回道:「狄相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狄仁傑微微一笑,「陛下設奉宸府,命二張兄弟攜才子賓客修編《三教珠英》之事,韋娘子有何看法?」
我有些意外,輕輕聳肩道:「陛下不願被朝臣屢次指摘豢養男寵,交給二張兄弟一些正事來做,有何不可?況且二張兄弟本就頗具才華,這作詩修文的事,交給他們也算相得益彰。」
「二張深得盛寵,當日勸說陛下召廬陵王回京,已見其野心。如今陛下怠政日久,二張日日守在陛下身邊,連你和上官婕妤都不能相比。這二人本就行為不端,收受賄賂,若是再默許他們結交朝臣,恐怕對太子不利,對相王不利。」
「狄相公是否多慮了?」我輕聲說道,「勸說廬陵王回京,不過是二張兄弟受天官吏部侍郎吉頊的指點,與其說野心,不如說他們是在為日後尋找靠山。至於結交朝臣,在陛下身邊的人都難免如此,若要嚴格論之,我和上官婕妤也不能倖免了。更何況,如今二張兄弟行事確有差池,但比之來俊臣在朝時,已是天差地別了。」
病榻上的狄仁傑沉默良久,緩緩嘆息道:「陛下一世英明,豈可叫風月之事誤了晚節!」
「狄公此言差矣。歷來男人為帝,後宮之人不計其數,若是原配仙逝,續弦也是理所應當。先皇駕崩十六年,陛下以女子身登臨帝位,所幸男寵左不過五六人,如何就被風月誤了晚節?」
其實二張兄弟受寵,朝中勸諫者數不勝數,狄仁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言辭最為激烈的一個。
我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可二張兄弟即便言行不端,朝臣們說來說去,最介意的還是他們的男寵身份。
女人做到了陛下這個份上,還是逃不開旁人對男女情事的指摘。
「韋娘子在陛下身邊日久,也是女中英豪。」
「狄公過譽了,我如何敢與陛下比肩?」我微微欠身道,「若是沒有旁的交代,我便攜信回宮了,狄公安心養病就是。」
「還有一事」,狄仁傑勉力一笑道,「相王之勢不可小覷,若日後李家重蹈覆轍,兄弟鬩牆,萬望韋娘子借昔日之情,乞請護住太子一脈。李家再也禁不得子嗣凋零了。」
我終於明白狄仁傑請我來此的意思,二張兄弟不過是個幌子,李旦和李顯的關係,才是他深以為慮的。
這兩年陛下的心思,被李武兩家的關係和二張兄弟所紛擾,李旦和李顯之間的暗流涌動,她並不上心。
我站在狄仁傑的病榻之側,盤踞腦海的推脫、回絕全都被這個憂心忡忡的老人所消磨。
我後退兩步,對著榻上的狄仁傑鄭重行禮,「就是狄公不說,我也會拼力護住無辜之人的。」
慧苑對裴露晞的安排,我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重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