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沒有太多的震驚,只是嘆息著問道:「是她出宮之後?」
李重潤點頭道,「她住在阿舅所在的持明院旁的下院,我常去看望她。」
「阿兄知道了嗎?」
「還沒有,但我怕……」重潤深吸了一口氣,「瞞不了多久了。」
「你先別慌」,我安慰道,「下月初,陛下迎請數次的神秀大師就將抵京,到時佛門一大盛事,許多事自然好辦。」
重潤滿懷期冀地看著我,露出英朗一笑,「多謝阿姨。」
「太子殿下脾氣急躁,你別記在心上。彈琴也好,作詩寫字也好,也許能叫你忘掉一些東西。」我又接著說道。
我知道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重,秉性又執拗多思,不懂得開解自己,長久的作繭自縛,受苦的只有他自己。
他點點頭,「東宮有一樂技極佳的樂工,名叫安金藏。聽聞他曾在阿耶少時的英王府任左右衛,與阿姨也是舊識。」
我不覺發自內心地笑了,「安平簡是我多年摯友,也曾對李家以命相護,你若有自顧不暇的時候,他是可堪託付之人。」
李重潤正要開口,遠處一個內侍匆匆跑來,稱太子殿下又急喚邵王前去,他便向我告辭。
我亦轉身而去,還未走幾步,便迎面撞上了李旦身邊的齊郎。
「韋孺人請隨我來,相王有話相告。」
均郎在麗景門之獄中沒了性命,算起來齊郎也貼身侍候他七年了。
我點頭微笑,跟著他來到了行宮中一處地勢高聳陡峭、四處都透著涼風的廊橋。
他一人孑然而立,藏青色的身影里疊著一層又一層的孤寂,仿佛在抗拒著身邊每一個人的靠近。
「團兒」,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喚我,「我們又在一起了。」
今時今日,一切都不是從前的模樣,我卻還是不忍看到他這個樣子。
悄無聲息地靠近,我伸手環上了他的腰,將頭枕在他的後背上。
愈來愈強的心跳透過盛夏絲薄的衣衫傳給對方,我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向他貼得更近了些。
「你可會怨我,不給你正妃之位?」
「我向來不看重嫡庶之別,也正如你所言,你不忍豆盧孺人和芳媚對我執妾禮,我又豈會願意?況且……」
我頓了頓,重新說道:「況且,這原本該做正妃的人在我面前死去,相王府中誰會沒有芥蒂?」
他的胸腔微微起伏,伸手按下了我的兩臂,將我的身子掰到他的面前。
「正因如此,我不能讓你在王府中樹敵太多,也實在不想讓成器、隆基和隆范寒心,他們心裡的苦已經夠多了。」
心中有些酸澀,可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又實在沒有什麼意外。
「我都知道。」我淡淡回道。
「團兒」,他伸出雙手將我攬進懷裡,穩穩地擁住我,「無論如何,我們又能在一起了,旁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