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也跪下求情,「陛下,太子妃……」
「不必多言了」,陛下打斷道,「你們這一個一個的,倒像是太子妃受了天大的冤屈。作為東宮的女主人,還受不得這份猜忌,日後就更難統御後宮了。」
聽懂了陛下的言外之意,我和婉兒急忙叩頭謝恩,阿姊愣了一瞬,也跟著我們俯身下去。
額頭觸到冰涼的蓮花石磚,我感到一陣一陣的失落在心中蔓延。
陛下走過的路,不許其他女人去走,哪怕別的女人的野心還不足她的十分之一。
「都起來吧」,陛下懶懶地說,「我這便下旨,遂了韋令裕的心愿。」
「多謝陛下。」阿姊的聲音在發抖,卻很響亮。
多麼輕易,就將阿姊的不情不願變成了感激涕零。陛下即便已經年老,也還是那個在皇權路上披荊斬棘的武曌。
第九十一章 沉淪
久視元年臘月,韋家五郎韋令裕依聖旨出家,為神秀大師座下弟子,法號淨覺,常住於洛陽白馬寺。
轉年過去,陛下改元大足。
正月還未過完,便從歸義坊的張宅傳來消息,裴露晞生下的孩子不過五日便已夭折,她抱著已經僵冷的孩子不肯撒手,除了張敬文,誰也不見。
今年最是忙碌,我將陛下交代的事情做完,又對玉娘囑咐了掖庭需要照管的事宜,便拖著一身疲憊來到了東宮。
李重潤仍舊失魂落魄,頹喪地歪倒在憑几上,看到我只是抬了抬頭。
「都說邵王不慎染病,需要閉門靜養,看來是真的了?」我滿心不悅地挑釁道。
「我病了,病得很重。」
「張娘子告訴我,一個多月了,你只去張宅看過露晞一次」,我開門見山,戳破了他的偽飾,「你故意生病,就是為了不見裴露晞?」
許是沒有人這樣對他說話,他的眼神一顫,用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寒的目光盯著我,語氣急躁地說道:「不要以為你是長輩,就能這樣污衊我。我如何就是假裝了?我心裡的傷痛不比她少!」
「是麼?」我冷笑道,「你們做男人的,怎會明白懷胎十月母子連心的感覺?又豈能體會一朝分娩又失去孩子的悲痛?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你,你怎能躲在東宮日日逃避?」
「你又沒有孩子,你憑什麼以為會比我更懂?」李重潤突然站起身,氣憤地向我吼道,「我去見她,她也只是呆呆地不說話,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她還有張娘子陪著,我的苦又有誰會明白?」
一陣錐心的疼痛過後,我反而鬆了一口氣。
我的孩子,幸而你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不必理會皇權碾壓、親族慘死、父母離心。
長長的一聲嘆息,我靜靜地看著面前煩躁又委屈的李重潤。
說不通了,即便是我以為對裴露晞、對男女之情矢志不渝的李重潤,也不過如此。
我以為他是李顯,可我終究是忘了,李顯是怎麼對待雋娘和侍妾唐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