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很是凌亂,角落裡擺著題為「華嚴旋靍章」的一疊紙張,想來是他的新作。
我彎下身子輕拍他的肩膀,低聲喚道:「慧苑。」
他的身子一顫,眼睛猛地睜開,充滿了警覺,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我,似乎才鬆了一口氣。
「我竟睡著了,現在幾時了?」
「剛到辰時,你寫了一整夜麼?照顧你起居的侍者呢?」
他只是勉強一笑,「緣分淺淡。昨夜爭執不下,他已經走了。」
「走了?」我驚問道,「他回國師身邊了?那誰來照顧你?需要相王府的左右知會國師麼?」
他微笑著擺擺手道:「不過幾日而已,師父從宮中回來,自會再派人來的。」
他生於官宦之家,出家後又一直有侍者跟隨,哪裡懂得生活起居?
我低頭細想了想,笑著對他道:「跟著我到這裡的僕從阿來,性子活潑又心細,先讓他過來幾天吧。你瞧,我一句話都沒說,他就早早買好了我最愛吃的胡餅。」
他看著我舉到面前的胡餅,還散著噴香的熱氣,也忍不住喜笑顏開,伸手接過便小口嚼著。
我這才看清他方才壓著的紙張,出乎我的意料,竟不是教義學說,而是梵文音韻與譯本訓詁。
「怎麼開始用心於這些了?我記得你說並不精於梵文和考據。」我不禁問道。
「雖不精於梵文,卻也會一些。師父曾苦嘆,這幾年新譯的《華嚴經》比起從前更為考究,恐不利於初學者。我總歸比他閒一些,慢慢做來,既能替他解憂,也算是利樂眾生之事。」
心中的欽佩油然而生,卻又很快被惋惜所占。對于慧苑,我沒有任何能夠助他一臂之力的辦法。
我見他的嘴角粘著胡餅的碎屑,忙笑著說:「玉娘已在煮茶湯了,過一會兒我給你送來。」
他點點頭,隨口說道:「我記得那年在這裡,同你一起烹茶的侍女不是她。」
「她……」我強壓下心中疼痛,對他說道,「她已經往生了。」
「緣和生起,成住壞空,人命亦是如此。」
他的聲音極微,空著的左手向前輕探,停滯於我的手背上面幾寸,我的雙手下意識地往回縮了一點。
他一時愣住,藏起眼中轉瞬而逝的失落,指尖也慢慢蜷縮起來。
我神思微動,深知此時的自己,比往常更需要支撐和安慰。一霎的猶疑過後,我握住了他垂下一半的左手。
慧苑的眸子震盪出層層漣漪,反手用力回握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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