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卯……」平簡突然住口, 不安的眼神飄向我,「團兒……」
徹骨的寒冷穿過我的身體,我覺得好笑至極、悲涼至極。
「他是卯時才到東宮的,你也覺得奇怪,是不是?」
他不僅放走了平恩王妃通風報信,還在去往東宮的路上拖延時間,兩重保證,真是滴水不漏。
更可笑的,他竟在聽到李重潤有危險時,故意裝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來,這又能瞞得了多久?
他怎麼可以一邊動手殺了我無辜的親人,一邊還指望著我被蒙在鼓裡、與他恩愛非常麼?
如此荒謬,如此悲哀!我竟還覺得阿姊可憐,其實最可憐的是被他蒙在鼓裡的我自己。
「團兒,那一日情況危急,又是在夜半,相王他……一定是遇到了困難,才那麼晚到的。」
四肢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我狠狠地盯著安平簡,「我不過拿著龜符,就一路無阻地趕去了魏王府,他堂堂一介親王,去東宮會有人攔著?安平簡,話至此處,你還要為他開脫麼?」
「相王不是那樣的人!」
「他已經不是那個值得你剖腹相護的皇嗣了!人是會變的,平簡。」我只覺得悲憤失望,對安平簡說話的聲音也愈來愈弱,身子軟軟地靠了下去。
「十三娘!」
平簡扶住我的那一瞬間,我聽到慧苑的聲音從屋外傳來,他拖著單薄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阿來又趕忙扶住了他。
「慧苑」,我強打著精神問道,「你怎麼了?」
他仿佛鬆了一口氣,略顯蒼白的臉上還掛著擔憂,嘆了口氣道:「沒什麼,我還以為你暈過去了。」
「我沒事,我只是……」所有的話語還是被我咽了下去,我看著精神不振的慧苑勸道,「你本就受了涼,又一夜未眠,快去歇息吧。」
又急忙吩咐著,「阿來,這幾日就跟在慧苑法師左右,照顧他的起居。」
「十三娘,到底出了什麼事?師父在宮內,也許幫得上你。」慧苑沒有移步,仍舊扶著阿來說道。
國師也許幫得上……國師也許可以在很多事上幫到我,可唯獨人心算計、自私涼薄,就只有一兩句於事無補的勸解了。
「慧苑,你曾告訴過我,世間情義珍貴,若非有意加害,便不要計較太多。」
「是。」
「所以,我也不得不到計較的時候了。」
「團兒,你要做什麼?你現在不能進宮!」沉默片刻的安平簡突然抓著我的手說道。
慧苑上前一步,沒有理會安平簡,只是看著我問道:「你真的要進宮嗎?」
殺死李重潤的,除了李重福,除了李顯,還有李旦。
他能不動聲色地將李重潤推向死亡,就能在這場政變中背刺太子,連帶著也一定會波及阿姊和仙蒲、裹兒。
那曾經圍繞在耳畔的誓言,他對我至親性命的保證,我不會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