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說:「上皇昨夜沒有睡好,今天貪睡是應當的。」
「文慧走了之後,越發沒有說話的人了,白日裡就總是犯困,到了夜裡又總睡不著。」
「上皇,文慧她……」
「沒什麼事」,她反倒安慰我,「我本就覺得太屈才,她自己願意走,我當然不會怪她。」
心裡一陣酸澀,卻不知如何開口。
文慧一直視她為絕世無雙的女中英豪,當日她為我們三人考慮出路時,文慧信誓旦旦地要為她守陵,可如今……
說到底,文慧欽慕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大周皇帝武曌,而不是此刻在上陽宮虛度光陰、垂垂老矣的太上皇。
「好了,我也正要同你說,別在上陽宮陪著我了,回去相王府吧。」
我的身子靠近她,聲音有些發顫地說:「團兒是真心愿意的,上皇不要多想。」
「我又沒有說你是虛情假意,我是心疼我自己的兒子」,太上皇竟有些調皮地笑著,「他身子剛好,又撇去了大半政事,最是希望心愛的女子陪著他。」
「上皇……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笑著輕嗔道:「若你心裡沒有他,我何苦來勸?不過是看你左右為難,不想讓你如此自苦。」
「上皇洞察世事,自然也清楚許多事並非情意可解,過不去的坎兒,終究是過不去的。」
「豆盧孺人前幾日來看過我了」,她沒有接話,只是說著,「她的伯父豆盧欽望上了一道奏章給我和聖人,說她與相王感情失和、夫婦情分名存實亡,她又一心嚮往自由,希望聖人和我准了她的和離書。」
「啊?」我竟一時失語,都不知道要問些什麼。
「他們感情不好,你也知道吧?」
緩過神來,我心中明白了大半,卻只能答道:「相王……一向很尊敬豆盧孺人的。」
太上皇輕笑道:「你也說了是尊敬,這麼多年她一直想和離,不過是沒有時機罷了。現在相王膝下的子女大多已成年,最小的持盈明年也要及笄了。她自認為責任已成,不想一生都被束縛在相王孺人的身份里。」
「那……」我已聽出太上皇的意思,好奇問道,「聖人會准麼?」
「已經准了。豆盧欽望年事已高,雖沒有什麼卓越才幹,但一直兢兢業業,聖人總要給幾分薄面,我也替豆盧孺人給聖人說過情了。」
我低聲應道,心裡是說不盡的喜悅。
豆盧瓊仙,她盼了二十八年的自由,終於要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