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丹鳳門前,還掛著幾顆人頭。
「武當縣丞周憬、處士韋月將、洛陽百姓張仲之、祖延慶,幾次三番於朝野市井,污衊皇后與靜德王武三思。光祿卿王同皎,買兇暗殺靜德王,妄圖逼宮廢后。此五人皆被問斬,今日之後,頭顱繼續懸於西市,以作警示。」
內侍們高喊著皇帝李顯的旨意,從宮外到宮內,一遍又一遍,鑽進每個人的耳朵。
我知道阿姊這個皇后當得不會容易,可還是沒有料到,宮變過去不到兩年,這樣的事會接二連三地出現。
洛陽百姓、武當縣丞,竟會將宮帷秘聞知道得一清二楚,還能將阿姊與武三思玩雙陸棋的事繪聲繪色地講出?
我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洛陽百姓王慶之三番五次進宮請願。
王慶之自然是被武承嗣驅使的,那這些人……
我不敢想最壞的可能,可是到如今,我也不會事事都再問李旦了。
宮宴之上,裹兒挨著阿姊,與李顯一起坐在麟德殿上席,其餘官眷依品級而坐。
我便依禮坐在金城公主身旁,見她粉裝玉琢,分外可愛,忍不住對她笑道:「公主愈發出挑了。」
「側妃謬讚!側妃近來可好?奴奴許久未見了。」李奴奴的聲音分外清亮,對我歪頭燦爛一笑。
恍惚間,我想起那個有著明亮黑瞳,也在宮宴上對我笑得活潑的小娘子。
「我……我都好」,我忙抽回了思緒,「聽皇后殿下說公主怕冷,怎麼今日穿得這麼單薄?」
「我不冷!」奴奴咧嘴一笑,露出細白的皓齒,「是溫王和善衡都怕冷,皇后殿下太過擔心,總也不讓我出門。」
「陸小娘子身子好些了嗎?」我又問道。
「早好了!」
我被奴奴開朗的模樣逗笑,還想同她說些什麼,尚儀局的宮人就來督促了。
「今日宮宴,凡五品官員以上者,均攜家眷入宮,皇后有內旨要宣。」
李顯的話音剛落,阿姊便端坐著說道:「歷來官員的妻母,誥封品級不得越過本人。可我大唐的娘子,前有平陽公主助父平天下,後有則天皇后輔佐高宗大帝,豈是前朝歷代所能比?自今日起,凡官五品以上者,其母、妻所得誥封,皆加一等,亦可越過本人。若母喪、無妻,便加封家中女郎。」
宮宴上一片驚呼,阿姊卻神色如常,輕輕抬手,又接著說:「弘道元年,高宗大帝與則天皇后下令,予老者虛職。百歲以上者授下州刺史,婦人授郡君;九十以上者授上州司馬,婦人授縣君;八十以上者授縣令,婦人賜栗帛。今日,其餘皆不變,改八十以上婦人,授鄉君封號。」
越來越強烈的心跳咚咚作響,我跪坐在席間,抬頭看到阿姊神采飛揚,與李顯和婉兒皆相視一笑。
我不知道這樣的旨意是來自婉兒,還是來自阿姊自己。重重疊疊的喜悅從心底翻騰,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即便女人做皇帝,和男人沒有什麼根本不同,至少對這世上的很多娘子來說,她們的一生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