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看著我,「團兒,你覺得……」
「我不知道」,我打斷了他的話,「我相信太平公主是無辜的,她絕不會將婉兒置於險地。也許……你也真的是無辜的。」
他沒有責怪,只是語氣淡泊地說:「你相信阿月,卻不相信我,是麼?」
「牽連到你和公主,授意於李顯的可能,的確更大。可萬一真的是你兒子做的呢?相王,在他和李顯之間、在他和道義之間,你會選擇誰,我能不知道麼?」
不同於廣運門前的盛怒,他依然極為平靜,仿佛我的猜忌和懷疑早就被他預知。
眼淚忽然滑落,他輕輕抽泣,「阿月不會將婉兒置於險地,我也絕不會將你置於險地。」
雙手不自覺地替他拭淚,言不由衷地說:「我……信你。」
他很快止住了淚,摟住我的腰,將頭埋在我的肩頸。
我嘆了一口氣,「那你打算怎麼解決御史台的供狀?」
「左右開弓,有備無患。」
不過數日,我明白了他說的「左右開弓」。
朝中以蕭至忠為首的十幾個重臣,上書陳說安國相王安恬好讓、謙和友愛,將讓位東宮、請辭皇太弟等事歸功於相王品性和兄弟之情,並力勸皇帝李顯勿被奸佞小人挑撥,對同胞兄妹屠戮殆盡。
「陛下富有四海,不能容一弟一妹,而使人羅織害之乎!」
蕭至忠的上書,一字一句,看似忠言逆耳,實則指責至深。
審出相王和太平公主的御史中丞周利用是李顯的人,另一個御史中丞蕭至忠是李旦的人。看似分庭抗禮,但其實周利用無論家世根基還是聲望人脈,都遠不及蕭至忠。
與此同時,市井街坊開始流傳著一首童謠,京中官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本是漢代的歌謠,譏諷漢文帝不容弟弟淮南王劉長,偏偏在這個時候唱遍了長安。
如此一來,只顯得李顯恩將仇報、戕害手足。
御史台匆匆結案,供出相王與太平公主的囚犯處死,其餘玩忽職守的禁衛一律流刑。
依附阿姊的兵部尚書宗楚客等人屢次上書再請徹查,也一概被李顯駁回。
神龍三年九月初五,阿姊的生辰當日,皇帝李顯下詔改元景龍,大赦天下。
改元景龍的同時,皇帝李顯上尊號為「應天神龍皇帝」,皇后韋氏上尊號為「順天翊聖皇后」,並稱「二聖」。
幾天之後,追封皇后亡父韋玄貞為親王、立韋氏七代宗廟的旨意也昭告全國。
一舉一動,莫不如當年的皇帝李治和皇后武氏。
唯一的區別是,當年的北門學士全為二聖所用,如今的北門學士多半已被李旦籠絡。
李持盈生產過後的第二日薄暮,婉兒和太平公主帶了不少奇珍異寶,在坊門快要關閉的時候才踏進相王府的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