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滿是忐忑,我很怕他說不願意,但更怕他說願意。
「團兒,如果我不願意,你會離開我嗎?」
我突然鬆了一口氣,竟比想像中輕鬆自在太多,展顏一笑道:「我不會出宮的。」
他似乎比我鬆了更深的一口氣,急忙抱著我,在我耳邊喃喃,「一切都會好的。」
「陛下,我有一事相求。陛下若不答應,只當我沒說好了。」
他微微愣住,眼角淚痕仍在,盯著我道:「你怎麼……你說吧,團兒。」
「陛下先是曝屍韋庶人和李裹兒,又將武三思、武崇訓父子掘墓鞭屍,後又碎屍謀反的李重福。我知道陛下的難處,可這些事……能不能就此停手?」
「你以為」,他微微皺眉,竟有幾分委屈,「下一個是誰?」
「武承嗣。」
「你為他說話?」
我無奈搖頭一笑,「陛下愛惜名聲,以儆效尤已經達成,鞭屍的事就適可而止吧。」
他捏著我的手,稍稍用力,「我說過,我會為你報仇。」
「我的仇早已報了,陛下無須如此。」
「他也是我的仇人。」
「四郎」,我看著他波光粼粼的眼睛,手指輕觸了上去,「武三思父子不過是替罪羊,你我都很清楚,你真正想鞭屍的是誰。」
「你……」
「鞭完了李顯,輪到則天皇后,那下一個又是誰?你要把帳算到什麼時候?你不是這樣的人,也不該是這樣的皇帝,收手吧。」
淚水再次盈聚在他的眼中,泛紅的眼角爬滿了仇恨。他突然用力抱住我,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的身上,微微發抖。
我在心中哀嘆一聲,也用力回抱了他。
很久沒有過的沉重相擁,只是原本相互傳遞給彼此的力量,變成了我獨獨給他。
他躺在我的腿上安然入睡,仿佛連日的勞累和謀算終於可以卸下,毫無防備地沉入一個全然平靜的角落。
「幾時了?」他猛地睜眼,抓著我急問。
「陛下睡了不到半個時辰。」
他緩了緩神,點點頭道:「我得走了,今日傳召了魏知古,這時候他應該已經到紫宸殿了。」
他從我已經壓麻的腿上起身,理了理衣袍,轉頭道:「這幾日要忙著中宗入葬定陵的事,我就先不來了,你等著冊封的旨意可好?」
我點頭一笑,又齜牙咧嘴地起身,從他的後背抱住了他。
他捏了捏我環著的雙手,回頭點了點我的鼻尖,忍俊不禁,「怎麼今天這麼黏糊?」
我用側臉蹭了蹭他的胸口,又踮起腳在他唇邊印下一吻。
他面露詫異,似乎也未曾多想,笑著親了親我的手指,就匆匆向殿外跑去。
都結束了,我要做的,只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