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后放在相王府的一隻眼睛。這隻本想用於英王府的眼睛,自己掙脫了枷鎖,為天后贏了一段成全痴心的名聲,卻逃不過仍是眼睛的命運。
新婚之夜,我沒有等相王的卻扇詩,便將遮面的團扇放下了。
他還未言語,我便逕自說道,嫁給相王非我自願,只是保全自己不想入英王府之策,宮中相傳我為相王傾心不已,亦是謊言。
相王是個君子,他沒有動怒亦沒有苦惱,只微微怔了怔便說,我不願做的事他不會勉強,只是剛才一番話不要再提。
他不必說,我也不會蠢至到處散播,自掘墳墓。
我是天后放在相王府的眼睛,若是相王並不親近我,我便有理由知道得少些。是不是眼睛不由我說了算,能看得見多少卻由我這隻眼睛說了算。
相王連合卺酒都未喝,便從我的房中離開了。他走時身影頓了頓,回頭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答道,豆盧無遮。
他口中喃喃,柔和的臉龐未有什麼表情,隨口說了一句,這名字倒也配得上我。
相王府的日子很好過,王妃劉氏長我和相王一歲,性子柔弱沉靜,孺人竇氏年歲尚小,言談舉止還是一團孩子氣。我們三人相處,也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或許因我不愛笑,活潑得誰都管不住的竇孺人,見了我倒很乖巧。
相王府年年古井無波,無事可報。我進宮見到天后,也不過說些平常的瑣事,陪她對弈聯詩。
天后當然懷疑過相王與我的關係,只是王府上下皆知我雖日常用度頗受照顧,相王卻極少留宿在我房內。相王對我有敬無寵,以至我每日以清修讀經為樂,不僅王府共知,連宮內都傳遍了。
這種我期冀的平靜生活結束在調露二年。
這時相王已改封豫王,他帶著竇孺人出了府,回來時已經夜半,身邊卻是韋娘子。這小娘子我也見過,是太子李顯繼妃韋氏之妹,調露元年的除夕進宮赴宴,她將我認成了王妃。
我只知她與竇孺人關係很好,卻不知她何時攀附上了豫王。
這個韋娘子原本已定為太子李賢的姬妾,太子被廢後她尚未行禮,便又恢復了待嫁之身。韋妃囂張跋扈、性子凌厲,連妹妹也懂得精於鑽營。
後來我聽聞這韋娘子是在宮門落鎖後硬拉著豫王進了宮,引得天后察覺,索性將她與豫王的私情抖摟出來,天后也便一笑應承了。
這樣的手段著實算不得高明,天后也定並未被她欺瞞,只是做個順水人情,卻不給她任何名分。
京兆韋氏之女、太子妃之妹,只進了豫王府為侍妾,此事也算貽笑大方了。
只是我仍心存疑慮,豫王一向通透,怎會看不明白這小娘子的心機謀算?
韋娘子入府之後我有意探查她,她與竇孺人形影不離,對劉妃和我也極盡恭順,未有怨懟不甘之言。我心想,這樣的隱忍和心計,可比她那姿容耀人卻性子急躁的阿姊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