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龜通人語,卻只聽頌容真人驅使。結果一出,玄龜停留在浩瀚的虛空境裡沒有再動。未待龍天傳反應,頌容真人已欺身上前,鎖住他的手腳。身為真仙,他知道救萬民是劫,人阻擋不了天道安排,但是,穀神投胎於自己女兒身上,怎不令父親心痛?
寧願讓真仙的修為散盡,他也要保護女兒魂魄。至此,哪怕一絲希望,也要與眼前之人商談清楚。
虛空之境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修真界的天道察覺不了,自然放下了那漏洞。
後來穀神殉身天下,百姓重新安居,天下太平之時,段淵從魔域趕至人間,為時已晚。結界能屏蔽修真界其他人占卜,卻屏蔽不了虛空之境的審查。況那結界只針對法力,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那一天是安禾主動開的門。
妻子死了。段淵一夜白頭。
他問規努:「你允諾我的可算數?如今我的妻呢?莫說正常,她連身軀都隕了。」
規努搖搖頭,笑他:「你這小子,本王答應你的事怎會反悔,你以為一切結束了?不,這才剛開始。」
這才剛開始?段淵不懂。
規努看著魔域頂上的蒼穹笑道:「靈嘉啊靈嘉,你可是糊塗?金龍與我乃是死敵,你放金龍回歸此界,自己卻躲在界外逍遙,這是什麼主人,又算什麼師父?」
靈嘉?段淵接觸規努已久,跟在傳說身邊,慢慢了解了一些天下的大秘密。他模糊參透了一點,窺見一點天機:也許創造此方的神明一直都在,如同規努,如同十二使者,哪怕飛升失敗,又或者到了界外,視線都一直關注此間。這場人間動亂,上面的人四兩撥千斤,苦的是作為棋子的天下黎民。苦的是天下。
「你怨命運不公嗎?」規努笑了,他的笑總是很陰沉。段淵仔細接觸此人之後其實並不反感他,規努沒有傳說那麼高大偉光,但也絕不是奸詐小人。這是一個曾經也統領過天下的真正的萬皇,有著帝皇的霸氣和豪邁,身上的陰沉與怨恨,實屬個人私情。
他仿佛懂了規努,曾經多麼輝煌,如今就多麼殘忍。就算成為此方世界的霸主,困擾他的依舊是天道不公的桎梏。憑什麼他不能飛升成仙?又要為後人的飛升機緣捨身奉獻?最終落得個連靈魂都要苟且躲在黑暗處存活。
而段淵呢?自小母親早逝,父親沉迷於權術,對他的成長毫不關心。外面光鮮亮麗傳他是全京雲城最被青睞的貴族少爺,只有他清楚,皇族血脈又如何?連追求心上人的資格都沒有。終於上天給他一個機會,心上之人卻已經變得痴傻,為國為家,奉獻汗馬功勞,最終葬身他鄉,無人問津,打上叛軍的烙印。
骨子裡有多恨命運,他就有多少力量去爭取,去與天抗爭。
與人皇換取利益,又與魔鬼作了交換,他只剩下一個單薄的靈魂是自己的,誰來告訴他,為何想要的就那麼簡單,還沒保護心疼的愛人直接逝去了?
苦啊,他苦。他痛哭又有何用?
小人物被握在上層人的手裡不得動彈,他應該感激魔鬼看得起他,他要爭,要拼,哪怕妻子香消玉殞,他也要給她找回來。
「我怨。」段淵的聲音冷得像地獄裡的冰泉,「只要你答應幫我找回妻子,把命和靈魂都賣給你,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