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幸好,病情一直沒有加重。只是在最難熬的時候,我只能通過掐自己才能保持清醒,抑制住某些……不好的衝動。
「很奇怪對吧。在你眼裡我從小到大應該都還挺開朗的,看起來完全不像和抑鬱症沾邊。所以我不想告訴你,怕嚇著你。今晚你承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多了。」
「不,我不怕的。」周天青並不善於隱藏什麼,當她睜著一雙紅彤彤的小鹿眼睛對著秦暘撒謊時,他一眼就識破了,「只是,只是有些觸目驚心而已。」
「其實我也有嘗試過自我拯救,比如說試著去和同學交往,試著去培養各種各樣的興趣愛好,試著主動去參加五花八門的活動……
「我嘗試著走出這個怪圈,希冀著學校這片富有活力的土地可以賦予我一點對於生活的衝動,我想要失控,想要可以觸動人心的一切事物,哪怕一點也好。
「我對這個學校里的所有人都裝出了一副開朗的樣子,同學和老師包容我、喜歡我。這裡人人都很熱情,可我看著這些形形色色的人,仍然只能保持最初的冷漠和麻木,我與這個學校格格不入。
「後來覺得這個要求對我來說實在太高了,那就降低一點。我以為,在白天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之後,到了晚上就可以睡個好覺,所以我會花很多時間去籃球場。
「但是依舊很難,我的夜晚始終是籠罩在一片默默無聲的悲戚之中的,就好像一到晚上,上天就會收走我的聽覺、以及辨認色彩的能力,再把無窮無盡的傷感施加給我。
「有時候我會哭著醒過來,卻又怎麼也想不起夢見過什麼,於是我發現這個病正在一點一點地蠶食我的記憶。
「有時候這種無緣無故的悲傷情緒甚至會持續到第二天清晨,所以我的早上總比別人開啟得要晚。我需要時間,足夠的時間,才能把周圍的一切一點點地填上色彩。
「逐漸地也就習慣了,我告訴自己,我已經獨自面對了上千個寂寥的灰色清晨,再多幾千上萬個也無妨。所以已經做好了放棄抵抗、聊度一生的準備。
「這麼多年來,我就像是持續地在和心魔博弈,很少快樂,很少放縱,很少發自內心地歡笑,很少被人理解,很少主動建立親密關係……
「而你是第一個。
「因為你太特殊了。」
🔒擁抱
秦暘停下了話語,也停下了習慣性摳著指甲的手指。
仿佛隨口而談,又仿佛表明心跡一般,對著病床上的周天青說出了那句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因為你太特殊了。」
他從沒有幻想過自己將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說出這句話,甚至曾在心裡暗暗祈禱著,如果有機會能讓他說出來已是慶幸。
「我?」
秦暘溫柔地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特別好看,彎彎的眉眼,眼角的雙眼皮被帶動著驕傲地向上揚,眼睫毛上還掛著一層因為淚水蒸發所帶來的潮濕霧氣。亮晶晶的眼瞼仿若窗外的繁星一樣,映著燈光一閃一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