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燒起來了。
我不能動,有時甚至連眼睛也無法睜開,忍耐成為了替代抽泣的唯一方法。
每當快要難過地發瘋時,我都想撕開嗓子大喊,「給我點 Dolantin救救我吧!」
卡斯希曼醫生不會給我使用Dolantin,即使他同意,索菲亞也絕對不可能允許任何一種有可能對神經造成損傷的藥物。
我想對她來說,一個藥物成癮的弗洛夏沒有比一個重度抑鬱症的弗洛夏好到哪裡去。
所以,我需要安慰,哪怕蒼白無力,仿佛我只要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孤獨的承受說不出口的痛楚。而有人能明白我的煎熬,我的無助就會少一些,堅強就會多一些。
緩慢而快速的,我渾渾噩噩的熬完了那段日子,有趣的是,深刻而痛苦的時間竟然沒能留下多少記憶,反倒是卡斯希曼醫生迴蕩的聲音清晰地存在於腦海之中。我想,親切而熟悉的聲音,是我能很快信任他的原因。
並且,我願意去相信他的話。
「今天會好的。」
「明天會像今天一樣好下去。」
走在通向主樓的路上,現在我不趕時間,不必特意抄近路走那條風雪滿天飛的空中走廊。
淡淡灰色的陽光穿過窗棱灑滿清新的冬日,路過糕點烘焙房偶爾遇到零星幾個僕人,我輕輕點頭示意問好。
安德廖沙曾經制止過我的行為,他所受到教育,面對身份地位相同或是年紀相仿的同齡人才需要這種禮儀,他微微昂起下頜,手把手示範如何給這間房子裡不是馬爾金的人回禮。
他不知道我已經有進步了,當初剛來到盧布廖夫時,經常腰酸背痛——盧布廖夫的僕人太多了,一天下來得不停地鞠躬。
沒有辦法,起初真的很難適應五六十歲老人們的躬身行禮。但我努力學著去融入。盧布廖夫不是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它有它階級嚴格和自成體系的特殊的社會規則,我不能用以前的價值觀去評判和和衡量它,面對一個新世界,我不具備那樣的資格。
我不能反抗,也無需挑戰,就如同我無法制止僕人們的行禮一般,它是這裡既定的生存規律。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所以我學會了適應。
我稍稍繞了個小圈子,踩著潔白光滑照得出人影的的瓷磚地,跟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哼出不成調的曲子。
最近,我忍痛放棄了莫扎特的 K626號曲,特別是我最愛的Introitus。
搬回我自己的房間那天,一同的卡斯希曼醫生就收繳馬爾金先生送給我的,這片珍貴的黑膠唱片,他說,「主!請賜給他們永遠的安息,並以永遠的光輝照耀他們。」這樣開篇就帶有濃重悲觀情緒色彩的語言暗示和過於沉重的曲調不利於我的恢復。
如果是第二小節的Kyrie勉強合格,我還記得他故作慈悲的模樣:
「上主求你垂憐。基督求你垂憐。上主求你垂憐。哦,弗洛夏,你不覺得你正是需要這樣的垂憐嗎?你,也許是被上帝遺忘的孩子」
優雅的吟唱調像是演繹華麗的義大利歌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