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好冷好冷——」
蠻蠻從窗外飛進來, 哆哆嗦嗦地落在希夷肩頭, 呼啦啦一通亂轉, 抖落掉滿身的冰雪。見希夷站在這裡一動不動,它好奇地抬起頭, 蹦蹦跳跳朝外看去, 殿外風雪交加, 一切都隱沒在涌動的灰白之後,讓人看不清希夷究竟在看什麼,但蠻蠻還是故作明白地點了點頭,支起單邊翅膀,拍了拍希夷的肩膀。
「在看白丫頭考試啊?」它摟住希夷的脖子, 十分哥倆好地往那一靠, 「我懂,到底是你第一個徒弟, 放不下心也是正常的。不是我說, 你居然連年關大考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白丫頭, 你這師父做得也忒失職了。」
希夷稍稍朝這邊偏了偏頭:「年關大考……很重要?」
蠻蠻看起來恨不得抽他一翅膀:「廢話!對新入門的弟子來說這就是一年裡最重要的事!作為稱職的師父你應該早早幫弟子準備溫習!結果你居然通知都沒有通知!我的老天,別說白丫頭,我聽了都想當場昏迷!」
希夷無聲地將頭轉了回去, 沒有對蠻蠻的說法做出任何評價。在他的沉默之中,蠻蠻反而變本加厲的嘮叨起來, 它放開希夷的脖子,從他肩膀的這一端蹦到那一端, 嘴裡還在嘰嘰喳喳念個不停。
「你忘了白丫頭的年關大考不說,居然還把雲夢澤趕去山下的寒潭,那裡可是連我都不敢下去的地方,往下飛一點就覺得骨頭都要凍成冰渣了,你卻把他整條龍泡進去,真冷酷呀真冷酷。要我說,你真不適合收徒弟,唉,要是沒有我盯著,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把徒弟給養死了,沒我在的話真的不行——嘎嗚?!」
希夷輕輕捏住了細長的鳥喙。
「你太吵了。」他淡淡道。
「咕——!」
蠻蠻氣得毛都豎起來了,整隻鳥炸成一隻鳥球。見它一陣噼里啪啦地胡亂拍打翅膀,單邊翅膀都硬生生扇出殘影來,希夷只好鬆開手,剛一鬆開就被氣鼓鼓的鳥球球撞了額頭。
「你這個蠢貨——蠢貨!我不要理你了!我去找雲夢澤!不!我去找白丫頭!」
蠻蠻撲棱著翅膀就要在希夷面前上演一出離家出走,但還沒飛到窗口就折回來,用僅有的那一隻小爪子刷地揪住了桌上的點心,被墜得往下一沉,卻還是嘴硬地哼了一聲,吃力地撲著單邊翅膀往外飛去。
「這麼好吃的點心,我一塊也不給你留,哼!」
蠻蠻一轉眼便飛出了殿外,希夷依然沉默著,用什麼也看不到的眼睛,「看」著那個小黑點在風雪之中消失。
「一千二百年不見了,你還是老樣子。」
忽而,從黑暗的深處,傳來了如天籟一般的笑語。
要怎麼形容那道女聲才好?
一切的語言,所有的文字,都會在那道妙音之前黯然失色。就連窗外的風雪,都在她開口的瞬間,如同受到魅惑一般停下了腳步。
若是有希夷以外的任何一個男子在此,在聽見那妙音笑語的瞬間,便會被奪走呼吸與神智罷。
然而站在這裡的,唯有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