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還有機會再去一次嗎。
俞小遠就這麼想著想著,睡了過去。
好像睡了很久,他在顛簸中甦醒過來。
睜眼看去,地面上散落著一些碎石,車好像正開在一條盤山路上。
道路兩邊路燈照不穿的地方是層層疊疊的樹木,隱在山間夜色中的樹林明明什麼也看不清,可俞小遠就是覺得眼前的景色透著一股莫名的熟悉。
那種熟悉的感覺終於在車輛開過一片觀景台,從車窗能毫無遮擋地看到山下城市燈光脈絡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不會看錯的,這裡就是雲盧。
他們又回到了雲盧。
啞光的黑色大G在山路上盤旋,蜿蜒的水泥路面散落著零星的梧桐樹葉,被車過的氣流卷到半空,又飄搖著落地。
一路開上山頂,車又停在那顆蓊鬱蔥蘢的榕樹下。
蔣鳴關了車燈,將頂棚打開,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一股腦涌了進來,他們仿佛置身曠野。
「還記得這裡嗎?」他偏頭去看俞小遠。
「怎麼會不記得。」俞小遠快速答道,「你帶我在這裡看過日出。」
蔣鳴垂眸淡淡勾了下唇,「上次和你說我也是第一次看日出,是騙你的。」
俞小遠看向蔣鳴。
「很早之前,我母親就帶我來這裡看過日出,回想起來,還是在我第一次比賽失利的時候。」
「後來每當我陷入低谷,她都會要我陪她一起來這裡,」蔣鳴指向車前的空地,「就坐在這片草坪上,看著遠處的天際從沉黑一片到光輝漫天。」
不知是回憶起了什麼,蔣鳴說話的聲線都變得柔軟,「她總說是她想看,可我知道,她是為了讓我看。」
俞小遠在記憶中搜尋一番,發現認識蔣鳴到現在,他的母親好像從來沒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也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不禁問道,「她不在央城嗎?」
蔣鳴眼神似乎黯了黯,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問他,「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當初退役的原因?」
在俞小遠的記憶中,蔣鳴的退役十分突然。
他既不是職業生涯遭遇了什麼滑鐵盧,比賽節節敗退,導致不得不失意退出,也不是在巔峰期某場精彩絕倫的比賽後,發表了什麼感人肺腑的退役演說,激流勇退,華麗退場。
他只是在非常平凡的某一天,突然毫無預兆地在報紙上發布了一條退役聲明,甚至連原因都沒有寫明,之後就那麼銷聲匿跡人間蒸發了。
他的退役相對於他在職業生涯中交出的濃墨重彩的完美成績單來說,太過寡淡,也太過蒼白。
以至於後來拳壇有人再提到他,都會惋惜地用曇花一現來形容。
「私心有點不想和你說,」蔣鳴低頭自嘲般笑了下,「就像你會有不想告訴我的過去一樣,我也會……不太想讓你看到過往中也曾不堪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