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微微低下頭,溫柔地笑:「你也覺得不對吧?不然,怎麼會又把客人嚇跑了呢。」
「嘶嘶~」
小青蛇微微擺了擺腦袋,金黃色的蛇瞳眨了眨,又縮回了黑暗的衣袖中。
於是青年艷紅色唇角緩緩落下來,又對著鏡子重新上揚。
如此重複了幾十次,他才似找到一個滿意的弧度般,一動不動地定了快一分鐘,然後將唇角放了下去。
青年拾起剛才放在桌上的小魚木雕,拿一把鑰匙打開了梳妝櫃抽屜上的鎖,伸手一拉。
沒拉動。
拉第二下,木頭柜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響聲,似乎被卡住了。
青年停下動作,俊美的眉眼覆上一層陰影,下一刻,他手上驟然使出一股大力,硬生生將卡緊了的抽屜拽了出來!
「嘩啦啦啦——」
抽屜里的東西頓時散落一地,顯然,是因為裝的東西太多才會卡住的。
青年握著手裡的小魚木雕,眸光冰冷地盯著滿地狼藉。
足有兩三百隻,鋪天蓋地般堆滿了腳下的東西,全是和青年手中一模一樣的小魚木雕。
半晌,青年彎下腰,拾起地上的一隻木雕。
那雙黑洞似的眼珠子落在沾了灰塵的魚鱗上,粘住似的,一動不動。
「小魚被弄髒了呢。」他輕聲說。
窗外孤月高懸,四下一片闃靜,沒有人回應他的話,就連袖子裡的小青蛇也似懶怠了般,沒再鑽出來。
青年卻似半點不介意,甚至還很高興般,嘴角慢悠悠升起了一個笑容。
若仔細對比,就能發現這個笑容的弧度,和剛才他對著鏡子練習了幾十遍,最終確定下來的笑容一模一樣。
他就這樣,標準地,溫柔地笑著說:「沒關係,我會把小魚洗乾淨的。」
說罷,青年極有耐心的,一隻一隻把落在地上的小魚木雕撿起,擦乾淨放回抽屜,重新鎖了起來。
*
姜漁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從聞淙的靈堂回來的。
他只覺得很痛,哪裡都很痛,身體像是被剖開,心臟更是,仿佛陷入了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夢裡都是照片上聞淙望向他的溫柔雙眼,以及身後男人一句句惡鬼般的低語。
這樣的噩夢一直延續到回來以後。
自十六歲被聞淙撿回來後,姜漁便很少做過噩夢,而幾乎所有的噩夢都和聞淙有關。
上一次這樣頻繁地被噩夢驚擾,還是在聞淙死後的那半年,他夜夜夢到的都是男人溫柔清雋的面龐被鮮血染紅的模樣。